修罗日志 第十七章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作者 :

南历3021年12月12日,睛

对着镜子,整理完身上唯一那套作门面的体面衣裳,南宫笑关上了出租屋那破旧的大门。

“但愿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我也有着同样的好运气吧。最好,从天而降某个大委托之类的……”他喃喃在心中如此期待。

经过房东房间之前,他屏气凝气,先小心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还好,房东老板娘不在。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南宫先生以猿猴也为之惊叹的敏捷动作轻灵地闪了出去。

成功出境!

南宫笑在心底里比了个v形胜利手势。不过下一秒,他已“唉!”地一声,长长叹了口气,又已变得如夏日烈阳下般的蔬菜一样无精打采。

这次顺利过关了,可下一次呢?

啊啊啊,我当时是发了什么疯啊,看了几套城市猎人之类的漫画后热血上涌么?好端端锦衣玉食地生活不过,非得从家里搬了出来,开了这家私人侦探事务所,美曰其名为自力更生,可现在……是因为当时从西三区回来后,被那迟迟未破的杏花巷血案打击而导致的后遗症么?

正陷入间歇性神经抑郁症的私家侦探先生耳朵一动,忽听得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不好!他一跃而起,以久经锻炼的轻捷身姿迅速离开了此地。

[抱歉抱歉啊,可爱的房东大人。不是我不想交齐这两个月的房租,实在是,眼下囊中羞涩啊……]

脑中在闪过房东老板刚上初级班的七岁小女儿亮晶晶的渴求眼神时,南宫笑心中的无奈俱变成了苦笑,[罢了罢了,真地到了那个地步的话,大不了……再去小表妹那里打一次秋风便是……至少,怎么也好过被人一直用那样的眼神一直看着吧……]

在掠过隔壁院子的时候,一眼瞥见相熟的老匠人左石头正一如既往般专心致志折腾着那些他看不懂的古怪东西,精瘦的少年学徒提着奇形怪状的工具站在他身旁。“哟~早~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掠而过的身影挥挥手,笑嘻嘻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捶着腰站直了,老当益壮的老头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是声如洪钟的回应,“南宫,你今天又在躲房租么?”

洪亮的嗓音几乎响彻了周围数里地。远远地,已有急促地脚步声和着呼声赶了过来。

“该死的,早该知道就会是这样……”诅咒着自己的不长记性,南宫笑在身后小学徒尽力忍笑声中狼狈地落荒而逃。

……

云方城,西商业区。

与以往一般,人流熙熙攘攘。

“让开!让开!”自城门而入的长长一行车队挥着鞭子,驱赶着涌到了主干道上的人群。

这么长的队伍,是哪个大世家的人吧。如果是商队的话,不会有这么华丽的马车。

不过,真让人羡慕啊,自从去年能源开始紧缺以后,连云方城里的晶能车班次也减少了,晶石价更是飞涨,私人拥有晶能车已是奢侈,就更莫说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自已拥有复古风的马车了……除了那些大家族以外,没有几个人能养得起……

“让开!”

“啊呀!”却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子手里的提篮被人挤得掉了下来,他挣扎着去捡。只是,那竹篮却是落到了路中央,而那长长车队距他已不过米许。

“小心!”一个迅捷的人影于千均一发间冲出来抱着他一滚避开,路心的竹篮却在马车收不住的前冲力道中被辗得稀烂,篮中鸡蛋黄黄白白碎了一地。

“你们这马车怎么走的?”放下怀中救回来的布衣男孩,心痛地看着自己身上那套惨遭泥水与雪屑亲近的唯一体面套装,南宫笑怒从心头起。

“喂,小子!说什么呢,是他自己不看路吧!!!”驾车者心中同样火气值满满。这几日昼夜兼程地赶路,每天只能轮流休息五个小时罢了,就为早一点赶回云方城。谁知已快到家门口了,却遇到这种拥挤的路况,现在更蹦出个强出头的小子来。

“算了算了,和他们这些人计较什么,赶路要紧。”同车人开口作了和事佬,“要是再耽搁下去的话,商长老若是发是火来,那可不得了!”

“哼,算你今天走运!”对着人群前的两人冷哼一声,驾车者长鞭一甩,就待领着车队离开。

“等一下!你撞坏的东西还没赔哩。”看看自己沾满雪泥的外衣,南宫笑叹着气指了指满眼泪水兀自蹲着身子收拾鸡蛋碎片的布衣男孩,“我这身衣服是我自己的原因,不关你们的事。但至少,你们得赔偿那孩子的那篮鸡蛋吧。”

“难道说,你们连声对不起也不肯说,就这么走了?”

“……”贺车者的怒火已明显上升到愠怒那一档,握着牛筋绞就的马鞭的右手,已因过度用力而隐隐有青筋凸现。刚刚那件事,他不追究那孩子走路不长眼以致惊吓到马车已经是够和平,够给面子了,现在竟然还得寸进尺,让他当众道歉赔钱?!莫非眼前这小子真地以为,他们令律一族已彻底沦为了软柿子,谁都可以在上面踩一脚?!

怒气正一触即发之际,耳中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外面?”

他满心的怒火便在这个声音中立刻烟消云散,再不存半点痕迹。红着脸,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有……没有什么事……真抱歉……小姐……一点点小事……竟然惊扰到了您……”

再看着南宫笑时,眼中的杀气值已比刚刚浓了百倍。

南宫笑却看得是莫明其妙,眼看那驾车者明明已是蓄势待发,可在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一句话后便立刻怒气全消。什么人那么有面子?他有些好奇,只可惜他距那辆被严严实实护在中心的马车颇有距离,远远地竟连里面人说的话竟也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只是看到那马车上的人不断点头应是。

哼,好大的排场。他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正暗自月复诽,却见那马车上雪白锦帘轻挑,鲛纱微动处,一个雪白的身影盈盈而下,南宫笑带着三分漫不经心斜眼望去,却在第一眼便后化作了石像。

他原本拍打着袖上雪泥的手停在空气中,却忘了放下来。他张着眼傻傻盯着眼前人影,却忘了眨眼。原本蹲在一边含泪捡着烂鸡蛋的少年张着嘴看着,却完全忘了手上的动作。所有因觉得奇怪而望过来的人,只需一眼,便与他们俩人一样,全变成了泥胎雕塑……

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仿佛一个魔咒,只带着浅浅笑意一眼望过来,整个世界便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停顿。

“便是这位先生救了那个孩子么?”那白衣如雪的少女笑容是如此的温柔纯净,樱唇微启处,动人的音色便如夏日山间的流泉,轻易洗涤掉每个人心中的不满与怒气,又似是这冬日雪天里照下的第一抹浅金色的阳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欢喜赞叹。

“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为了赶路,马车赶得太急了些……”她神色间隐隐带着歉意,“我已吩咐下去,待会儿就会有人为先生送来同款同色的新衣,以及,洗衣的费用。”

“当然,那篮鸡蛋连同竹篮,我们都会一起买下来……”

她盈盈上前,将一个精致的小钱袋细心地放入了那布衣男孩冻得通红的手里,顺便,还用一方雪白的丝帕为他擦净了手上沾着的碎鸡蛋与泥土。

南宫笑只是机械地点着头。事实上,眼前少女说些什么他一点儿也没听清楚。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似乎全变成了空白,只有砰砰地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若是有相识的人见了,决对不会相信,平日里千灵百巧,令南宫家家主也为之头痛不已,号称南宫家最大毒瘤的南宫笑先生,竟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呆头鹅。

……

直到马车远远汇入人流中消失不见,他方自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一跌坐在地。

嗡嗡地赞叹声这才不断响起,整个西市市场,似乎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喧哗。只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啊呀,我竟然忘了,问问她的名字!!!”一跃而起,南宫笑懊恼地发现了自已巨大的失误。转眼却看见那卖鸡蛋的布衣少年正握着那方白丝帕发着呆,眼珠一转,他带着谄媚的笑容讨好地凑了过去,“那个,把这方丝巾转给我如何?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不要!”那男孩回答得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望着他的黑眼珠里没有半分动摇,“那是仙女姐姐留给我的纪念品,我谁也不给!”

“……”在考虑了半秒钟后,南宫笑已闪电般地将那方丝帕一把抓了过来,家传的摘叶飞花手在一刻用得是出神出化,速度快得足令人叹为观止……顺手,他将手心那枚赔给他作为洗衣费用的南洲金币塞到了男孩手中,“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这枚金币就当是赔偿的费用吧……”

匆匆丢下一句话后,南宫先生便在布衣男孩阿杰的视网膜中化作一道虚影,飞一般闪过十七个摊贩,八家店铺,五条街……最终,化作一抹黑点不见。

“……”阿杰这一刻方自反应过来自已好像被抢劫了,看着手心里金色的钱币,他一时委实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

*****

“听说了吗?今天那位聆音小姐就要到了呢。”

“咦,那么快?!不是前两天还说在路上的么?”

“没法子,听说各位长老们早下了死命令让护卫们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不过想想也是,长老们应该都想尽早看看那位新的待定继承人吧。”

“你们说,这位聆音小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听说她和莲小姐可是双胞胎,模样应该也会很出色吧。”

“那可不一定,这个世上能比得上莲小姐的人我可还从未见过!城中那些被吹得上天的有名美人儿我也见过几个,夸得那么好,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实在让人失望……比起莲小姐,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要不是小姐她从不爱出这种风头,个性又……”

“说起来这位聆音小姐不会和莲小姐个性一样吧,那可就……”

“应该,不会吧……”

“那可难说,反正……大家还是有备无患地好……”

……

极力压抑着地低低议论声中,云方城内最神秘,同时也是最古老的家族令律家已于最早地那抹晨光里中门大开。

红漆大门外静静等待着地,是倾府而出的所有人。

城中其他家族闻得此讯无不讶然,纷纷分派最得力的手下打探时,却俱只听到了一个模模糊糊地待确定消息:好像,令律家新一代的某位极重要人物,今天将要到了。

……

于令律家所有人的翘首以待中,簇拥着雪白马车的车队终于到来。

“是聆音……是聆音回来了么?”

身材纤细的盛装美丽女子率众自内院里远远迎出,色泽浅淡至呈现月光般朦胧雾金色的眼眸中满满俱是欢喜之色。

*****

[到了啊……]

低低吐了口气,缓缓合上眼,再睁开时,一切已转换完毕。

令律聆音模式,于这一刻,正式开启。

*****

锦帘掀起,玉手纤纤探出,一袭白衣地少女缓缓在身侧乌发女子相扶中走下了马车,冰衣雪纨,风华无伦。于淡金色晨光中呼啸而过地风中,她长眉微颦,静静向她们望来。

“果然,是聆音……我的孩子……”

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美丽女子,这一代令律一族的家主,令律萦韵,踏前两步,几乎就这么扑过来想将白衣少女抱在怀里,只是在望见那少女冷淡至漠然的神情时,手指在扶上她肩头的前一瞬却又迟疑着缩了回来。

“真像啊……”旁观的人禁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果然不愧是母女……”

“不过,我怎么觉得聆音小姐她好像有些不愿意和夫人亲近的样子?”

“错觉,一定是错觉!我们可是令律家,这世上还有人能不在乎令律家继承人的身份么?绝对不可能!!!”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于几乎有些尴尬的气氛中,令律一族的家主捧着心口猛地呛咳起来,众人惊呼着拥了过来,她却只是苍白着脸不断摇头,“是我们对不起你,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放在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多年……所以,你不能原谅我们也是应该的……”

“只是,真地很想见见你啊……我的女儿……只是想看一看,现在的你……”

带着咳出来的眼泪,她却微笑起来,“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呢……音儿……”

低低的,带着说不出地无奈之意地叹息声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下一刻,她便觉得自己的手已握住了一只温暖而纤秀的柔荑。抬起眼,便于泪眼朦胧中望见那张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脸孔叹息着看着她,那白衣的少女已低低扶在她膝前,如夏日湖水般幻丽的那双眸子又悲伤,又欢喜。

“不论以前如何罢……可是现在,我不是已经在这里了么……母亲……”

紧紧抓着那只手,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能令她放开。令律萦歆的泪水,于这一刻静静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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