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天颜棋顷便让薛筝拉颜凌雪出去办些事,颜凌雪之前常不在家,偶尔帮忙也是理所应当,也就没拒绝。玄楉便独自留在了川紫园里,因为在祭璃园中长大,还有那些白兔为伴,也不觉得无趣。
“玄楉姑娘。”林道踏入园中。
玄楉看了看他,停止与白兔说话。
“玄楉姑娘不必隐瞒,我知道你能与这白兔交谈。”林道缓缓走来,脚步似乎有些沉重。
“林道师父找我有事?”玄楉也不去逗那白兔了,疑惑地看着林道。
“玄楉姑娘你当真要留在这里?”
“是。”
“贫道看到祭璃公子时便知道他不久后会遇到劫难,我看姑娘还是回隐兰山为好。”
“他既有劫难我就更不能离开了。”玄楉言语很淡,却带着难以动摇的力量。
“姑娘,这劫难或许有你帮助能逢凶化吉,但没有你也不是过不去。你在这里,怕会伤着自己的。”林道眉头紧蹙,连声哀叹。
“师傅当时也千叮万嘱不让我离开隐兰山,但如今我已来了这,便不打算离开了。”玄楉十分坚定,只在说到师傅时似回忆起往事,目存柔和。
“看来都是命。”林道感叹道,随即又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玄楉姑娘,不知你的师傅是?”
“我也不知道师傅的姓名,我想他这一生除了离开之前,也没有出过隐兰山几次。”
“那可留下什么信物?”林道继续询问着。
“只留下一对白玉杯。”玄楉不再看他。
“可否借贫道一看?”
玄楉有些疑虑,她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
“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想从这信物中查看是否能知道你师傅的身份。”看出了玄楉的忧虑,林道也作出解释。
“那么,还请林道师傅稍等片刻,我去拿来。”玄楉虽是将信将疑,但想到这林道也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之士,且他对自己的嘱咐与师傅一样,可见他们说他道法高深也不假。那不妨将师傅的信物借之一看,或许能知道师傅的身份和下落。
不多时,玄楉拿着那木盒出来。她打开木盒,取出那对白玉杯拿给林道。林道小心翼翼地放于手中端详着。
“林道师傅可认得这对白玉杯?”玄楉看着他认真观察的样子,有些急切地问道。
端详了一会儿,林道将白玉杯重新放于木盒中。
“这对玉杯晶莹透亮,温润光洁,是不可多得之物。只是却未见其他特别之处。”林道依然看着玉杯,有些无法相信。玄楉的师傅既是知道玄楉出了隐兰山会有劫难,怎么会只留下一对普通的玉杯呢?
一直看着终是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姑娘还是好生收着吧,这玉杯也是价值连城之物,于姑娘想必更是无价之宝。”
玄楉听着虽也有些失落,但这玉杯也却是她的无价之宝,于是又将之收好放回屋里。这一刻,林道似是感觉到什么,盯着玄楉的背影,终于明白原来那人也是给玄楉留了器物的。
待到玄楉再回来,林道依然站在原地。
“玄楉姑娘。”玄楉看着林道,他不像在看她。“不知玄楉姑娘的玉簪可是你那师傅给的?”
玄楉这才记起来,因为一直戴着,所以习以为常地没有注意这玉簪。她明白林道所说,便取下簪子给他,柔顺的发也跟着披落下来。
“确是师傅给的,好多年了。玄楉从小便戴着,也不曾用过其它饰物。”
林道接过那簪子,亦是玲珑剔透,细长温润。虽没有雕琢出什么,却自有一股韵味。
“这玉簪,有什么不同吗?”。见林道端详许久,面临喜色,玄楉忍不住问。
林道看着簪子点点头:“这玉簪我虽不认得,但应是姑娘的师傅留给姑娘以防不时之需的,姑娘可千万要好好保管。以后遇着什么,怕是还有靠它啊。”说罢林道双手捧着玉簪交还给玄楉,玄楉也随即整理好乌发,用它固定。
“玄楉姑娘,颜家与我交好。若你留下,我也必定会帮你,以后有用得到贫道的地方,必当鼎力相助。”
玄楉看着他满脸严肃,看来那劫难真是不假,但自己也留意已决:“言重了。”
“贫道不会在这府上多留,姑娘这段时间自己要保重。”
“谢谢。”玄楉笑了笑,心底也有些感激。
“那贫道不打扰了。”说罢林道举步离开,不做多留。
再说这祭璃公子,果真是才智过人,颜棋顷交给他的事儿没多久就办好了。这般便即刻会到川紫园,免得玄楉独自一人过于孤单。
“颜凌雪回来了。”正在玄楉怀中享受她手中美食的白兔对玄楉说。
玄楉回过头便也看到颜凌雪白衣飘飘的走进来。
颜凌雪走到玄楉面前,面带忧色:“怎么样?他们来找你了吗?”。
玄楉抚模着怀中的白兔:“恩。”
“那道士说了什么?”颜凌雪听到这个回答倒也不慌忙焦虑。
“没什么重要的,说的和我师傅一样,让我会祭璃园带着不出来为好。”玄楉有些漫不经心。
“玄楉。”
“恩。”
“你可信我?”
玄楉一笑:“你怎么也问起这话?”玄楉看向颜凌雪,眼神沉静,“我若不信你,怎么会不顾师傅的嘱咐,随你来了这里?我若不信你,怎么会还呆在这儿与你胡扯?”玄楉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悲喜。
颜凌雪眼中柔光闪烁,一把将玄楉拉入怀中:“是我多心了,对不起。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你还不放开,这白兔可在责怪我了。”玄楉轻推着他柔声说,颜凌雪也随之将玄楉放开。
“对了,还有一事,你听了必会开心。”颜凌雪神秘一笑,看着玄楉。
“什么事?这般神秘?”
颜凌雪不语,只抱住玄楉瘦弱的双臂,将她转过身背对自己。玄楉身子虽往后转,却一直疑惑不解地看着颜凌雪,颜凌雪便索性遮住了玄楉的双眼。
玄楉轻笑:“你何时也喜欢弄这些无聊的小把戏了?”
“你可知这是无聊的小把戏?”颜凌雪也笑着,慢慢松开手。
随着颜凌雪的手放下来,玄楉也可看到眼前的景色,依旧是一片青绿,但这青绿之中却能看到一方轻柔的红。当初颜凌雪指着那一方小丘说:“我让人在那小丘上为你建一片桃林。”
如今看去,那小丘上确是一片桃林。玄楉欣喜起来,直往那边跑:“你何时建的这桃林的?这么几天竟有了这么一方。”
颜凌雪跟在玄楉身后也不回答她的话,快步上前牵着她:“何时建的不重要,只要你开心便好,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着便牵着她径直走向那桃林。
11.
有了这桃林,祭璃园的记忆也完整了。玄楉难得一见的兴奋,跑到桃林里四处瞧。她还没有注意到,有仆人正抬着一张矮桌进来。
颜凌雪不想打扰到玄楉的兴致,用手指了指几棵桃树下空着的地方,拉低声音对那两个仆人说:“放这吧。”
玄楉依然听到了颜凌雪说的那句话,她回过头来,看到一张与祭璃园所摆设的一模一样的矮桌。仿佛师傅不久就会过来,坐在矮桌前等着自己。玄楉看着便被记忆吸入到幻觉中,那个一身白衣,银丝飘荡的人,渐渐走到她对面,安静的微笑地看着她。
他唤她:“玄楉。”那人声音很轻很柔,他说,“玄楉,过来吧。”
玄楉像以前一样走到他对面坐下,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换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这才看清他是颜凌雪。
“怎么了?”颜凌雪看着玄楉,“想到你的师傅了吗?”。他笑笑,开始为玄楉斟茶。
玄楉也回过神来,颇为难堪地低下头,看着青山绿水在杯子渐渐溢满。
“这么倒这么多。”玄楉皱着眉,带着埋怨的感觉。
“就怕这茶溢出来,有人却回不来。”颜凌雪这句话倒是别有意味,惹得玄楉不知如何回答。
“这桃林才种好,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玄楉姑娘来这儿了。”颜景陌也不知出现得是不是时候,也总在这么意想不到之时出现。
“你不也好兴致,这么不带着嫂嫂来看看?”颜凌雪没有看到,自顾自地端起杯子喝茶。
“你怎知你嫂嫂不来?我才不会一人来这儿找没趣。”颜景陌折扇档在嘴边,慵懒地道。
这倒是让颜凌雪惊起,颜景陌是极少与他那妻子在一起的,虽然外人不知,但颜凌雪却是清楚的很。他们的婚姻,不过是父母之言加上颜景陌赌一时之气,幸而他那妻子是个温顺之人,也不说出去。
颜凌雪看向颜景陌,却不见他身边有人,便又转向桃林的门边,就看到一女子缓缓走来。这便是颜景陌之妻,方露。要说这方露,也是一大美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为人是十分乖巧守道,颜景陌虽对她冷淡,但她依旧一心一意地帮着他。
玄楉也看着那方露,颜景陌走去扶着她。方露因为颜景陌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抬头看着颜景陌,眼中快要渗出泪来。颜景陌依然笑着,扶着她的肩走到颜凌雪和玄楉前。他们两人也站起来,毕竟是嫂嫂,礼法还是要有的。颜凌雪拜见了,玄楉也微欠身。
方露见着玄楉,眼中闪出喜欢但更多的是艳羡。她走到玄楉玄楉面前,拉起她的手,满脸笑容:“这个是玄楉姑娘?”
玄楉笑着点点头。
“听人说,祭璃公子为姑娘建了这桃林,叫人好不羡慕。今天便来看看,不想姑娘也在这儿,也正好可与姑娘谈谈心。”方露确是大家闺秀,话语间不失气派。
“是。”玄楉与之不同,却是一股清洁高尚的气质,丝毫不输她。
方露笑起来:“那我叫你玄楉妹妹可好?”
玄楉亦是笑笑:“好。”
方露轻拍着她的手:“好妹妹,你刚来我也没见着,不如明天来姐姐这儿,我带你到处逛逛。”
这方露毕竟也是生于阔绰的家境,以前出去制些喜欢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嫁给颜景陌后,因为他不喜欢那些世俗之物,方露也很少出去。玄楉实是不喜欢外面那喧哗的闹市,但第一次见面总不能拒绝,况且人家也是好心,便点头答应了。
看着这一幕,颜景陌摇摇手里的扇子,斜着眼看颜凌雪:“看来她们相处不错。”
颜凌雪笑笑,知道他在调侃,说话的声音也刚好只让颜景陌听到:“终归不是同路人。”
大概是这桃花林也招人喜欢,颜棋顷与薛筝竟也跑过来赏花。
“这么不就差大哥了?”颜景陌看着正往这边走的两人,对身边的颜凌雪说道。
颜凌雪冷哼一声:“亏你还记得,他已不在府中了,恐怕也已经出了这泽泉了。”
听了这话颜景陌知道颜凌雪嘲讽自己作为弟弟却不知颜铭到外经商,便也不再说话。
“今天都这么好兴致,”颜棋顷笑得开怀的看着一行人,待众人都拜见他们后便又转向颜凌雪:“凌雪,还多亏你有心造了这么一片林子,这颜府里也好久没有见过这般焕然一新的景了。”
颜景陌笑了笑:“这还不能归功于凌雪,应该是玄楉姑娘吧。”
颜棋顷恍然大悟,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
这又折腾了不短时间,众人方才散去。终于只留下颜凌雪和玄楉。
颜凌雪拿出一支木盒,正是玄楉的那木盒。他从中取出白玉杯,为玄楉斟茶。
“对不起,玄楉,这桃林本应是属于你的清净之地。”
玄楉低着头,淡淡开口:“无碍,他们这也是图个新鲜,过几日便不会常来了。”
颜凌雪点点头。
“还有,你答应了明日和方露出去。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闹市,逛一会儿随便找个借口回来便是,她也是通晓情理之人,不会多想。我在这川紫园等你回来。”
玄楉自是笑了:“我知道,”她抬头看着飘落的花:“凌雪,方露为何会嫁给颜景陌呢?”
颜凌雪听着不禁笑起来:“说来还是当初景陌与我打赌,因为事先父母便有言让那方家小姐嫁过来,只是景陌输了,便娶了她。”
“难怪我见颜景陌扶着她时竟是如此欣喜。”玄楉叹了口气:“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颜凌雪摇摇头,伸手抚模玄楉的面庞:“不必担心,既是如此,有因必有果。”
玄楉看着颜凌雪,却不再说话。
“你怕我负你吗?”。颜凌雪看着她温柔地笑了,“我今生除你之外不会再对他人有所惦念。”
玄楉垂首,任由花瓣落在自己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