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流觞 第一章 错点鸳谱婚期近怅看湖色正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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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琉璃灯碎

孟琉璃:一直以来,她总以为,五百多年前他是因为替她扛下罪责而被贬下凡间,所以是她欠他的,该去还给他。那天见他下了诛仙台,她想也不多想就也跟着跳了下去,跟着他一起坠入六道轮回,她一点也不曾犹豫,也不曾后悔,只是那刻她心里有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能够再见到他,一定要对他说这样一句话:“我喜欢你。”她以为他对自己至少有一些情意的。只是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无论她怎么想过,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由始至终,她不过是他应受的一个大劫,是助他渡劫的一个工具。偏偏,倔强的她仍然执意跟随,只要自己不肯放弃,总有一天他会爱上自己的,无论是哪一世,他出现的地方,她便随影而至。

摘要:“我写给你的信,你……看懂了吗?”。“额,都快忘了你写了什么。”“你真的没有明白吗?”。“那么,我自恋一点地想的话,你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嗯……”“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的出现会不会令你伤神?”“为什么会呢?”“额,因为我喜欢你呀。”“呵呵,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怎么会为此伤神,你少自作多情了。”

卫天音:从一生下来,他就是上仙,他是上古之神女娲伏羲的唯一的儿子,得天独厚的家世,万年难出一个的资质,加上那万人倾倒的优雅风度,他无心亦无情,他无所求,因为已然拥有太多了,他,淡然,慵懒,自在地修行,只是那天无意遇见一个小仙打碎了紫薇仙子的宝贝琉璃灯,见她可怜,就替她担了罪名,也许,他不该一时有那样的同情心,其实那是紫薇仙子设下的陷阱,知道他看起来冷漠,心地却最是善良。也罢,应有此劫,既然注定要应劫,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他最终没有料到,贬下凡间不过是他劫数的开始,而最致命的劫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小仙。

本以为,他能够勘破一切,却原来他从不曾懂过感情,他只当她是个无聊执着的女孩子,执迷于报恩。每一世都会遇见,但他总是避而不及,到最后,他才明白,所谓的修得圆满回到天界终抵不过在轮回中重逢她的妄念。原来他早就爱上了她,所以才那么狠心地疏远她,等他懂得,一切已晚。

摘要:“我喜欢你。”“喜欢?”“我喜欢你。”“你说喜欢我的意思是想和我做朋友吧?”“我喜欢你。”“哦,喜欢的意思有两种,第一种是……第二种是……你说的是哪一种呢。”“我喜欢你。”“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与君初相识,却如故人归。这样的感觉你懂吗?“不懂,没感觉。”“如果你要等我你就等吧。”“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你是的,见到你我就知道了你是的,只是你已经忘了。”“你疯了。”“为了你,值得。”

“小璃,好听吗?这回是我专门为你而创的曲子……你听见了吗?你已经听不见了。”

“如果有下一世,让我先说我喜欢你。”

每一世,他都被洗去了记忆,母亲,我知道你希望我早点回到天界,您希望我彻彻底底地忘记她,认不出她,这样就可以没有牵绊,尽早回到天界。

过了七世,如果我仍然回不去。就彻底沦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了。但是,这却是我的愿。

清风朝露:他好不容易进了青丘,尽管没有仙基,但是他有心求道,希望有一天修成人形,修成仙人,只不过,这一切在遇见青丘帝君的小女儿——小公主雪悦那一刻起都不再重要,他只想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即使被当做宠物也无妨,可惜雪悦的心里却只有那个冷冰冰的卫天音,他跟她一起进了昆仑山修道,雪悦的成绩在昆仑山上显得平平无奇,而那个女娲之子卫天音却一直是昆仑山上年轻一辈弟子里的个中翘楚,雪悦默默注视他,暗地里喜欢着他,却一直不敢说出来。他心里好难受,真想赶紧修成人形,替她去告诉他,只要雪悦公主开心就好。直到有一天,他眼睁睁地看着雪悦代替卫天音舍弃仙灵封印进伏羲琴里镇压雪魔,雪悦走了,卫天音却好好的,那个自私的家伙根本不值得雪悦这么爱他。他一定要好好修仙,一定要尽早救雪悦出来。只是他似乎总是来迟了一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雪悦破除封印出世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却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入了谪仙台,这回,他再也不愿错过,他要去人间好好地守护她。

一:倾城一梦

“卫公子,求你救救她。”“医人自然无妨,可是这心病终须她自己医。”

“兰姐姐,为了你,愿意拿天下来换,你和皇兄的儿子必然是唯一的继承人,如果皇兄还活着,我愿意把天下还给他,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做个决断吧,今天我和他只能活下一个,这是命!”

“曦儿,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凌诚,我爱你,可,那是以前的事了。”

故事二:紫灵迷思

“这颗紫灵珠可以续她的命,请你借给我。”

“紫灵珠是不可以救命的,它只能转移病症。”“穆姑娘,你的病很重,但我定能给你治好,你把紫灵珠给我。”“我愿意这样病下去,因为这个毒和这颗珠子是他留给我的仅剩的记忆,我一天天忍受着,每痛一分我心上的恨就添一分!他逼我救那个女人,可是他却不曾想过紫灵珠会把余毒转到我身上。”

故事三:雪域殇情

今夜一别,不要记得我,我带着对你的爱去拯救我们族人,我说过这生只为你披嫁衣,今晚我和你喝合卺酒,明晚我却是他人的新娘。

夫人病重,天下能医她的只有一人——卫天音。

“天音公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娘亲。我父亲明明知道你可以救他,却不来请你,我恨他!怎么对娘亲这般无情!”

不来求我,是怕我洞悉那个惊天秘密,而他却不能杀我。其实,沈轩你误会了你父亲的一片心意。那个秘密关乎人界与魔界的百年大计,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两界大乱。而我却在无意间知道了。

叶知音,殷流觞,沈玦弃,你们三人的命运也许会因为这个孩子沈轩的出现改变,而我无能为力。

我只希望守护着琉璃,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就不会被封印住,以至于容貌声音体质全不能恢复。只可惜,为什么,我到了最后才认出是她,是不是太晚了?

小璃,你问我何时能够专程为你弹一支曲子,现在,你还能不能听见?

你看见了吗?夏竹花海。你听见了吗?这支曲子叫做流觞曲。

如果你没有听见,下一世我一定会找到你,为你弹这首曲子。

天音,你根本就不会记得我,每一世都是我记得你,你却根本想不起我。

与君初相逢,却如故人归,我还要等几世?等你想起我,还是等你完全忘记。

引子

“小姐,小姐!”一个两条杨柳辫穿着花布裙的女孩一路喊进来,模样虽有些稚女敕,看起来却很是娇俏娟秀。

“干嘛?”楼上传来一声懒懒的回答。

“我庭院里都找遍了,原来你还在楼上呀。”她一听答话,这厢便飞奔上楼了。

一个身着白衣,略显消瘦,一头黑得有些刺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的女子斜倚在窗棂上,听见她奔上楼,却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懒得连转个身都嫌累。

“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呆着?老爷太太半个时辰前就让我来喊你下楼了,那会儿你就应着说马上下来,让我先过去。害我们左等右等的,你连个影儿都没有。我还当你是在哪看花看鱼的一时又忘了时间呢,找了个遍,却原来还在楼上呆着呢。好了,快下楼了,小姐,走了,走了!”

那白衣女子却只是说了句:“今晚饭我没胃口了,你们吃吧。”然后换了个手撑着下巴,一不小心碰落了她刚摘下的一朵白色芍药,“啊呀!我的花!”这才有了个大幅度的动作,整个上半身倾了出去想抓住那朵芍药,结果还是掉入了清池里。

“我不去吃饭了!催催催!都怪你们,少吃一顿也不会死呀!”她有些懊恼地跺了跺地,转过了身,“燕儿,我不想吃了。”

“小姐,你要是不去吃饭,我得跑断腿的,你知道夫人的性格。我回去回话也没用,还得再跑来劝你。”

“别理她,就不吃,你留下来陪我,研墨,我要画画!”

“可是……”

“打住!今天爹爹回来了,我不吃饭,我娘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可是晚饭过后,有个人要来呢,你还是得去厅里。”

“什么?谁?”

“齐家小少爷。”

“啊!我不认识人家,来我家干嘛?”

“说是给我们家来送刚从岭南运来的荔枝。顺便……顺便……”

“顺便干嘛?”

“顺便来看望小姐你。”

“我!”瞬间嗓音提高了八度,“上回他送了一盆很稀奇的兰花,还有上上回派人送来了一大筐杨梅,还有上上上回送了许多说是从京城请来的大厨制作的各色糕点,还很好笑地指名请我给糕点取名字,还有……算了,我和他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老往我家跑呢?不见!”

“老爷说齐公子有意于小姐,想提亲,不过还是尊重小姐你的意思,说想和小姐说会话,彼此了解一下,如果小姐愿意的话……”

“别说了,那盆兰花我养了半天还是被养死了,我现在都还觉得伤心呢,我连盆花都养不活,见了我,他肯定连幻想都没了,还不如不见呢。”

“这·····小姐这也不能怪你,那兰花确实太娇贵了。不过人家齐公子是见了小姐的那几首诗和那几幅画,觉得小姐实在了得,是真心倾慕小姐的才华的。”

“哎,都怪我大姐她竟然把我写的诗和画挂在自家墙上了,否则哪来那么多事。”

“齐公子是大姑爷的好朋友,常去走动,大小姐也是有心撮合你俩呢,再说齐公子家境确然不错,叔伯几个做到知府道台了,他家老爷也算是个挺有家底的茶叶商人。”

“我……燕儿,你看我的样子,觉得我能够嫁出去吗?齐公子只不过看了几幅画和诗,根本不知道我的模样。”

“小姐,不许这么说,小姐的样子很美的呀。”

她叹了口气,走到了梳妆台旁坐下,若论样子,如果没有那些怪异的疤痕,倒是也还算中上之姿,镜子里的她,额前留着刘海,眼睛很大,只是没有什么神采,观骨稍嫌有些阔,下巴线条又不甚柔和,总括就是鹅蛋脸和国字脸的综合吧,嘴和鼻子不够小巧,嘴角略有些往下,显得有些哀愁,总而言之,人家见了会很莫名其妙地记住,但是确然不是美女,如果皮肤白皙些,加上黑得刺眼的发髻,倒是勉强算得美丽,可惜,却偏偏脸两侧有些暗色的伤疤。

她摆弄了一下铜镜:“燕儿,我以前脸上没那些疤痕的,不知道为什么近些年出现了这些去不掉的疤。唉,那齐公子不会喜欢我的。”

“小姐心地善良,一向又那么可爱单纯,善解人意,那齐公子能够看懂小姐的画和诗,定然不是俗人,怎么会介意呢。你真是多想了,就算不是绝色,可是小姐是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的那类人呢。”燕儿拿起了妆台上刻着桃花蝴蝶花纹的桃木梳子给她梳了起来。

她却拿下了燕儿手里的梳子:“我不想见人家,让我继续。你回去跟我娘亲说,我不想见,我娘她会明白的。”

“哦,好的。小姐我先回去禀告了夫人老爷。”

“嗯,去吧。”

见燕儿走远,她敛去了笑容,起身下楼,走到书桌旁,翻出一本诗经,翻到月出那页,取出了一页签纸,上面写着“西风送晓雪,兜鍪落芳荻。望梓故人稀,画扇独相忆。”下面是签注:此卦古人班婕妤,道是良缘终成空,保全安宁莫强求,得此卦者,若不持执念,顺应天命,不与人结缘,方保一生周全。

《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默默念诵了一遍,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喝“阿璃!给我立刻去吃晚饭!”

“娘。”她手一颤,书落到桌上了。

“孟琉璃,好好跟你说话,你是听不进去的!给我立刻吃饭去!”孟夫人脸上黑云密布,瞪大了眼训斥道,说实在的,平时孟夫人一脸笑意,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五旬夫人,可是瞪大了眼睛训斥人的时候,总让人有种心立刻吓得裂开去的感觉。孟琉璃有时私下会跟她爹爹互相抱怨,爹爹说:“你娘就是一老虎。”“不是,老爹,娘亲是母夜叉才是。”当然,二人就只敢私下说这样的话。

“嗯,娘,我去咯!”然后一路小跑,远远抛下了她的娘亲孟夫人,省得一路上听她斥骂。

其实孟夫人对孟琉璃一向甚是宠溺,虽然嘴上常是训斥,但是也是出于太过于关心。不然也不会亲自跑来劝她去吃晚饭了。琉璃打小身体弱,小病小灾是常有的事,因而她是一日三餐加上夜宵都是亲自下厨做来给琉璃吃,生怕别人做得不够好,不够营养,而且这一日四餐是雷打不动的,仿佛少吃了一餐就会伤到琉璃的身子骨。她看着女儿离去,叹了口气,倒不再骂下去,转身进了琉璃的房,看了看满架子的书,又翻了翻桌上,看到了诗经正横躺在桌上,便将它放好,移了书,却看到书下那张签纸,拿起一看,神色一变,这丫头定是偷偷翻了她爹爹的书房,怪不得这张签纸不见了,还道是丢了呢,那会儿心想丢了也好,省得总觉得心上有个结,却不想是被她偷了去,那么她爹爹在藏签纸的本子里记的事定然也让她看了去了。这么一想,心更是一沉,拿着签纸打算收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便还是放回了原处,将那书也放在了上面,像是不曾动过一般,阿璃心里贼精着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先,只不过如今看来,确实得赶紧想想办法,阿璃今年已是17岁了,该给她物色一下婆家了,那齐家小少爷还算是不错的,不如待会……第一章错点鸳谱婚期近怅看湖色正旖旎

“阿璃,你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这是酸甜脆藕,这是女敕牛肉条,这是红烧排骨,还有豆腐鲫鱼汤,我都给你热着,你爹爹想吃我都不让他动筷子,快吃吧。”

“姆妈,爹爹又去哪了?”

“你爹能在家里呆上半个时辰算是不错了,又去哪里找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行牌令去了。”

“哦。这些好好吃哪,姆妈做的菜永远那么好吃呢!比城里的大酒楼的师傅做得还要好吃呢。”

“好了好了,这么一说,你又夸得不着边际了,我哪有那么好的手艺。”

“本来就是,无半句虚言呢。您知道的,我从不说谎话的。”

“你爹以前出门老喜欢把你扮成男孩子模样带你到处去玩,和那些公府里的朋友一起去酒楼吃饭,酒楼的菜吃多了终究是不及家常的来得好吃。你爹爹也常说他吃过那么多酒楼的菜,总觉得比不上我做的好,呵呵。”

“我本渔樵孟诸野,此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岂堪作吏风尘下……”只听门外一人大声诵着诗走了进来。

“爹爹,回来了?老爹,哈哈哈。”琉璃转身跑了过去。

“今天倒有些不对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孟夫人正说得开心,见孟老爷进来却沉下了脸。

“我今天没去玩牌,刚出去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齐家的老爷,齐家老爷请我去他府上一叙,我就过去聊了会,顺便带来了璃儿最喜欢吃的荔枝,难为了齐家一片心意呢。璃儿,这篮子荔枝拿去房里吃吧。”

“没事老送东西给我们,非奸即盗。”琉璃见状黑着脸小声嘀咕着,然后鼻子吐出个“哼!”

“说什么呢?”孟夫人瞪了她一眼。”

“没啥没啥。”她立刻喜笑颜开,“哈哈,老爹,这荔枝我最喜欢了,姆妈,你们也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和你爹有些事要说,燕儿,陪小姐回房去,荔枝也带房里去吃吧。”

“哦,姆妈那我回房咯,燕儿,走咯。你俩慢聊,要是打起来记得找我哈”

见琉璃和燕儿回房,孟夫人叹了口气:“今天不跟你吵架,我跟你说件事。”

“夫人今天倒是转了性子了哪,哈哈。”

“改天再跟你吵,璃儿今年已经17岁了,你不要整天玩玩玩,玩糊涂了。”

“璃儿17岁了,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的宝贝女儿,那么聪明,要是个男的早就是个进士了,说不定状元都是我们女儿了。”

“别做这梦了,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还记得十七年前女儿出生那天,门口来了个道姑,那天她给了我们一道签。”

“这我自然记得。”

十七年前一个春天,知县孟助府上终于迎来了一个千金。

那年,孟助已经年过四旬,夫人林氏生过两个儿子,却都没满周岁就夭折了。他本打算娶妾,奈何夫人脾气很大,天天作河东狮吼,执意不同意丈夫纳妾,于是家无宁日,几乎每天吵架。

孟助因为个性太过耿直,虽然有一身才华,却当了十几年的知县,一直得不到提升,平日里早就看破了官场,破罐子破摔,常与县里乡绅们三三两两喝酒玩牌作乐,半份家业都输给了别人。

林氏个性非常好强,为了保全家业,便做起了一些小生意,倒还算是有些收益。

只可惜她年已三十又六,要想再有孩子可能性已然不大,七年前,小儿早夭,生了场大病,便心灰意冷,不再有能够再生养孩子的希望了,在育婴堂偷偷抱了女娃子当做自己亲生女儿养,她也知道,丈夫一直想纳妾生子续香火,这些年来,她为了阻止丈夫纳妾,天天吵架,由于这份家业是她保住的,孟助也不敢不听,只是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外面过的。

这回老天爷可怜见,林氏竟然又有了身孕,孟助寻思着这胎若是个男孩,那么就圆满了,可惜早产了两个月,生下的还是个女娃。他抱着女娃,又笑又哭,至少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虽然是个女的,也开心地拜神谢佛了。

那会儿还是三月初,天气尚凉,女儿清晨出生,窗外朝阳照入书台上的一盏琉璃灯,灯显异彩,林氏扶着床,正看到那盏灯,觉得很是美丽,这灯是她特地从天台山上的古寺请来的佛灯,她看着灯,觉得定是佛祖显灵,便对孟助说:“我们的宝贝女儿就叫做琉璃吧。”

孟助也见到了琉璃佛灯显异象,便点头同意了。

他走出大门,却看到一个手拿拂尘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门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待此女子回头,他顿觉得一股清风带着花香拂面而来,女子戴着面纱,微风拂着衣袂,他心道这莫不是仙子下凡,曹子建的洛神赋里所述的洛神大概就是如此了。

他开口问道:“敢问……”

话未说完,那女子已经开口,声音清朗柔和:“我是修道之人,路过你们府上,看天有霞光入府,你们府上是得了个千金吧。”

“仙姑在上,在下孟助拜上,正是得了个千金哪。”

“孟老爷多礼了。不知您的女儿可有取名?”

“方才内子给我这孩子取了个名叫做琉璃。不知仙姑觉得如何?”

“琉璃,琉璃……看来有些事终究是命定的。”

“怎么?仙姑的意思是?”

“这名字自然是好的,是好的。不过……”仙姑暗忖片刻,“我此番来,倒是给这孩子带来了一签,请看。”只见她手往空中一挥,一张白纸轻轻地飞到了孟助手中。

孟助低头一看,纸上写着:西风送晓雪,兜鍪落芳荻。望梓故人远稀,秋扇独相忆。”下面是签注:此卦古人班婕妤,道是良缘终成空,保全安宁莫强求,得此卦者,若不持执念,顺应天命,不与人结缘,可保一生周全。

“这是?”

“切记,切记!如果想保得你女儿一生周全,必须在17岁之前嫁与镇上的一户人家,如果不能够如此,那么就把她送入空门,方可保全她一生安宁,否则,她一生必然经受罹难,在病痛中受尽折磨,过早夭亡,这个孩子命数不比常人,切记,切记……”声音尚在空气里飘荡,而她的身影已隐没在晨雾之中。

“仙姑?仙姑?”孟助看着那道姑在眼前消逝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却见手里的白纸还在。

林氏听后,觉得这事有些玄乎,却也不敢不信。

孟助回想了半天,提笔把这事原原本本记下来,把签纸保存好,却觉得这一切太过离奇不可尽信。

琉璃年少时身体甚弱,平日里喝药倒像是吃饭一般寻常,除此之外,与常人并无二样,大夫只说这是因为她先天不足。

不过她虽然身体很弱,却有着比常人要好上许多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孟老爷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女儿,见女儿如此聪明,便拿她当做男孩子般教导,请了城里最好的老师教她经纶典籍,还购置了大量书籍给她平时读来解闷。

十三岁那年,孟老爷带着她扮成男孩子去参加斗诗会,她当场借着月色赋了一首诗歌,赢得了满堂喝彩。

从此后,才女之名不胫而走。

因这些年过得安宁得很,孟老爷和孟夫人也就渐渐淡忘了出生那天那位仙姑的警告,把那签纸夹在了那本子里束之高阁了。

而今孟夫人看见了那签纸,猛然想起了十七年前还有这码事,加上孟琉璃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是该出嫁的年龄了,齐家三少爷三番五次来求亲,她便又开始为那警告担心起来了。

“说实在的,我觉得咱们女儿特聪明,除此之外和常人没啥两样呀,夫人要是不提起这事,我倒是快忘了那事了。”

“我也没亲眼见过,听你说得那么玄乎,但是我总是不信,你那时可能是在做梦吧。”

“胡说八道,我那会儿整夜没睡,确实有些晕晕乎乎,但是那张纸总不是凭空出现的,我也不认识什么江湖术士,谁会这样捉弄我们家!”

“反正宁可信其有,我可不希望我们女儿出事!我们女儿已经17岁了,也是到了出嫁年纪了,我跟你说,你上心点。对了,那齐家三少爷如何?”

“不错不错,一表人才,我见过几回,虽说文采不如我们璃儿,但是也算是年轻人里面的翘楚了。”

“那么家境?”

“说实在的,嗯……比我们家要殷实,我觉得女儿嫁过去是不会吃苦的。”

“最重要的是人品,要是像你這樣的,我宁愿女儿一辈子不嫁!”

“这……”孟老爷干笑了几声:“人家很孝顺,很少出去混迹,不赌不嫖。人品不错。”

“既然都不错,我瞧着挺合适的。”

“那璃儿的意见呢?”

“婚姻大事,她只有看的份!”

“夫人,我们还是要先问问璃儿的意思哪。”

“知道,就你宝贝你女儿,我不宝贝吗?!要是你真的上心,就早该准备丰厚的嫁妆了!败了大半个家业,要不是我苦苦支撑着,我们孟家早就颜面尽失!如今不过是空架子!要不是你在外面吃喝嫖赌挥霍,我们家哪会到今天的局面!你看看你当年那些下属那些同僚哪个没有上去!最不济的也到了府台了!而你……我命苦!”

“打住!夫人!我们是说女儿的终身大事!这些陈年旧账以后再说吧!女儿的事重要,女儿的事最重要!要不,就这么定下来?和齐家的亲事就定下来吧。齐家就在琴芳家隔壁,琴芳也对齐家三少爷赞不绝口,我看不错,要是璃儿不乐意,让琴芳劝劝她,她是她姐姐,她还是大概会听进去的。”

翌日,“什么?!让我嫁给齐家那个叫做齐钰宁的家伙?你俩昨晚就商量这事?才一晚上就把我给卖了!”孟琉璃一听孟夫人说完,就跺着脚嚷嚷起来了。

“这不,跟你商量一下吗?还没定下来呢。琴芳给做得媒,你不信我,难不成连你姐姐也不信?他们住得近,常走动,听你姐说人和你姐夫一样好,老实本分,模样比你姐夫要英俊多了,你不满意什么呢?你年纪也不小了……”

“才十七,才十七!”孟琉璃扁着嘴巴,很不开心地抗议道,“再缓几年不行吗?”。

“那你要是想多留几年,也没关系。”

“真的?”

“是真的,”孟夫人顿了一会,接着冷冷地抛出一句,“可以先定亲。”

“那有区别?!”

“这不是看在你好有孝心,想多留几年吗?人家齐家少爷今年20,人家说了只要孟姑娘乐意,他可以等,等十年八载的都乐意!”

“妈呀!十年八载?!他竟然这样说?!”孟琉璃顿军眼前一片黑云,“那继续等吧,我…我想回房看书,姆妈,我还有一篇文章要背!我先回房了。”转身就走。

“那就当你不反对了。”

“我反对!”孟琉璃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没回头,心中暗接了一句:请问我的反对有用吗?

“小姐,小姐?小姐!”

“嗯?干嘛?”孟琉璃正托着下巴看窗外出神,半天才回过神来,手一晃,下巴触到了窗台上,“哎呦,大呼小叫的干嘛…”

“小姐,自从夫人说要把你嫁出去,你都恍惚好些天了。其实那个齐公子也不至于那么差劲呀。”

“好还是差,见过才知道呀。可是一答应见他,麻烦就来了。”

“小姐,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有机会见到那个齐家小少爷却不让他知道了。”

“什么办法?”孟琉璃眼睛一亮,慌忙直起腰来。

“我听说,下个月初八是齐家老夫人八十大寿。”

“我又没有请帖,根本进不去的。”孟琉璃听后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可是明天我们一定能够看到齐家小少爷,因为明天齐家小少爷要在东湖畔招募一些有绝活的人,让他们在他的女乃女乃寿宴上献艺。所以我们可以混在人群里看到他。”

“好主意,那好的,我跟娘说一声,噢,不,不,不,是跟爹爹说一声我明儿要去游湖。”

第二天,“走慢点,戴好伞,面纱戴好,别被风吹起来……”燕儿举着伞快步追着。

“燕儿,你都快比我娘还唠叨了。快点快点了。”孟琉璃穿着素雅的青色长裙,面上遮着白纱,看起来很是寻常,淹没在芸芸人群里,不过是一抹淡淡的仿若随时消逝的青色。

东湖,一眼看去,杨柳岸,翠枝拂堤,碧色的湖,一望无际,湖上画船依依,远处飘渺着几座绿色的小岛,湖上一隅荷花正火热地盛放着,连天的荷叶,摇曳着荷花红色的火。虽然已近了仲夏,这个得天独厚的南捶小镇,在青山碧水的围绕中,却并不如何热。据说在大约十七八年前,这里的夏天也和南方其他地方一样酷热难忍,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天上同时出现了七道五色霞光,那一天后,这个小镇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很大,冬天时总会下起很大的雪,寒冷难耐,而到了夏天,气温最高也不过是只比春天稍微热一点。

“小姐,打听过了,我们来得有些早了,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呢!”

“燕儿,不就是个寿宴吗?他家至于如此声势浩大吗?”。

“他叔叔做到了礼部尚书了,给他母亲办寿宴,自然要大讲排场了。我听那些人议论着,似乎明着是为了寿宴,其实是想借此发掘一些有绝活有高超才艺的民间艺人去皇宫献艺。”

“这还是说得过去。我们镇地处南方与北方的交界处,商贸经济繁华,来往能人异士不少。这回正好可以看热闹!燕儿,看来你越来越机灵了。”孟琉璃拍了拍燕儿的肩膀,笑了起来。

“正所谓,知小姐者莫如燕儿也。”

“好了,我们去那边瞧瞧。”

“雪悦?”湖边柳树下立着一个白衣男子,缓缓回身,正见孟琉璃和燕儿的背影远去,愣了一会儿,看孟琉璃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猛然想起了什么,走上前几步想跟上去,这时走来一个玄衣女子挡在他面前,垂身作揖:“公子,我已经探听清楚了。”

“噢,是吗?”。白衣男子眉头一挑,嘴角向一边扬起,一丝笑意淡淡地挂在脸上,像是挑衅。他的皮肤很白,却白得很健康,像是羊脂玉般通透干净,五官极为精致俊美,不过这是属于男子的美,眉宇间流淌着英气,当他笑的时候,嘴角总会向一边扬起,散发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焰。姓卫的,这一次你输定了,我终于等到了!你欠雪悦的,我会帮她全部讨回来!他漆黑的眸子里闪出一点寒光。

“弄月,他几时到的?落脚何处?”

“他三天前来的,现在住在镇上的齐府,今天他会来的。”

“那么,就等着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人群,那个青色衣裙的背影早已消逝,心里暗忖,那个背影像极了雪悦公主,她应该在这个镇上,云翳魔君说过的不会有假。那么,就等着吧,既然在这个镇上,我迟早会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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