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蒹葭 第一章 庙里的生活

作者 :

我打来到我师傅这个庙里,我的生活就平静了。

我觉得我是佛门弟子,我师傅是不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有个师母,而且审美上颇耐人寻味。师傅说师母气质混然天成,压根不用施以美颜术。私底下他告诉我,那种勾当极浪费钱财的。

我在庙里的活很简单,砍柴打水,念经用师傅的话说是让施主们看着很佛学很普渡。本来我是不做饭的,后来师傅怕被师母的手艺毒死,还是让我准备了餐食,偶尔他偷只鸡改善生活,我就会有鸡吃。

我们庙里香火一般,所以师傅偶尔会出去普渡众生,但是昨天他普渡了很多人,都没有摆月兑执念请他吃饭的。所以他回来后念叨好几遍回头是岸,鸡肉拌饭。

我是个尚在花季的小青年儿和尚,算是过早的看惯了红尘,最终我遇到了我师傅志远,我悟了,因为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比我还特色的人,比我更厚脸皮的和尚,我顿悟了。于是我在这简单而破旧的庙里住了下来,并且缴了学费,据说都归了师母,师傅很气愤,所以保持讨好态度讨取打酒的钱。

师傅是个高人,他从来没有问我哪里来,即使他从悬崖把我救回来的时侯,浑身是血。十分诧异的是,我自认为那时应该是遇到了劫匪,可是被救后不少银两竟然还在,也许是仇家?他只道我有钱交学费,而且干活实在,就看到了我的善良本质收下了我。于是现在,我是个小和尚。

师傅给我取名无边,他说我尚在苦海,什么时候我修行到了就给我改名叫回头。我暗自庆幸,没有叫是岸。

我们庙里也是学习经书佛法的,也有早晚课。庙的隔壁是一家施主的住处,那家施主也是藏着或者卧着的人物,不然他如何能忍受师傅这样一个正直的人。那家施主姓王,叫王老五,他早年丧妻,留下四个闺女,现在嫁出去俩个,剩下小三小四。我和小四儿关系甚好,虽然她有时不承认。

每天早晨隔壁王施主家的公鸡会按时叫我们起床早课。师傅仇视那只公鸡,但是碍于邻里的关系,始终没有把它吃掉,只是偶尔下点无关痛痒的失声的药。师母也会跟着师傅早起,然后梳洗打扮,随后去吃早点。我跟师傅是吃昨天的剩饭。

有抢我们饭碗的,是前面那个山头的庙,不过威胁性不大。他们绝对没有师傅能吹。

我记不清过去的一些事,师傅看后说记不起来也好,佛门就是空啊。但是我经常怀疑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看手上的茧子,师傅说我是练过武的,的确也有些感觉,常能接住飞来的一些不明物体。师傅经常骄傲的说他过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梨园旦角。我看他五大三粗的模样,暗暗告诉自己,他也忘记了忘记了吧…这都是幻觉。不过师傅倒是有些本事的,他懂医理,经常也医治些山下小户人家的寻常小病,伤风月复泻什么的,大病是不接的,我再跟着他去山里拾掇点药材去卖给药铺,所以总体上生活还过得去。

我确实悟出了很多东西,佛经说,人非我不非,亦见亦不见,自迷不见自心。我如同抛却了蒙头许久的尘埃,一片清明。我着粗布衫,做重活,每日与师傅装正经,斗智斗勇,所谓打禅机。偶尔遇见小四会被她吆五喝六,我也乐得被指使。因为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到快乐。

我经常被师傅摆在庙门口那静坐,上早晚课,他说了,现在的施主都很喜欢年轻和尚,脸白的现在很吃香。我乖乖的蹲那里当招牌,我是很白细精劲,比起师傅,甚至比起…师母。可是一点都没号召力,因为我不善于对施主言语。偶尔我也试着练习下拳脚,发现果然是有点功底。小四常来使唤我帮个忙,上个山拾个柴,挑筒水。在可以望见青山重叠云雾缭绕的山坡上,小四唱着我没听过的歌谣,清脆亮耳,如同清泉流入心间,恍惚间脑海里似乎也冒出个女人,欢腾腾的大声唱着什么曲子,突然就觉得很温暖。

山上的生活单一却恬淡,我每每观着日头东升西落,每天悟一点道理,时光就流成了指间沙。渐渐的,那些丢失的记忆也有了苏醒的意向,不多,有时是睡梦中的某个场景,比如有个廊亭,白衣的模糊影像,断续的琵琶声响;有时是平时不自主冒出的奇怪想法,或者熟悉又陌生的话语。师傅得知我的变化并没有觉得特别突兀,他说当初救我时,脑袋只是磕到,没有重创,兴许哪天再磕下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我还是没有记起怎么受的伤,也没有只字片语的记忆提示。然而这些,都没有妨碍到我作为一个小和尚的出家生活。

所以每每看着师傅严谨静修,同时听着隔壁王施主的吼叫“你咯老秃驴你你你我宰了你!”我就会觉得阳光很灿烂。

庙里偶尔也会来些上香求愿的人,寻求开解的也有。师傅有个十分万能的规劝句式,“施主,万事皆空啊。”我在旁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演着世外人的角色,敬佩的五体投地。

“大师,你看我何时才能找到命中有缘人啊。”

“既是命中人,自当命中寻。施主,万事皆空,莫多挂念。”

……

“大师我过的何其苦啊,子女不孝,家门内,无立足之地。可是造的什么孽啊。”

“施主,万事皆空啊。空即无忧,往空处去。”

……

“大师啊,你看我这儿媳,想早点添香火啊。”

“施主,万事皆空,您跑错庙了。前面那山头才是送子观音庙。”

……

多日的规劝,连带我,也造就了一层厚脸皮。

师傅是个极为矛盾的人,有慧根但不务正业,油滑却不恶劣,抠门却不奸诈。除了学费,他从未要求过我其他钱财。每日里除了要和我做做早晚课,挑水备饭,其他时辰任凭我撒欢。虽说也跟我抢饭,还埋怨我的手艺,每每师母责难时,也会出卖同伙的我,但是笼统上讲,他还是个非常得体的长辈。

我没有多少前尘记忆,师傅整日嘻嘻哈哈的模样,放圈似的收留法,恰到好处的合了我的情绪。

时日久了,模清楚了他的没脾气,我便也敢拿他取乐。师傅什么最贵重?最贵重莫过于他的胡子。常见他捋着下巴上那小胡子,冒充仙风道骨。某日,我在他打坐困觉时,偷剪了一截,缠好放他座前。待他醒来,我早已跑的没影。听说后来师傅急的拿着鱼椎,绕着木鱼,跳了三圈不止。

我在山坡上狂乐。

不过后果很悲凉,三日的饭菜都少一碗。

又有一日,我突起疑惑,问他道:“师傅,我该是你的首席大弟子吧?”

师傅深思了一下,白了我一眼,“为师都没混上方丈,你哪来的弟子?”

“那师傅如何称呼我好?”

“喊你什么你就是什么。”

“……”

“木鱼啊,把那什么拿过来。”

“……”

“蒲团,你摆那去,那边去。”

“…….师傅,您还是叫我无边吧。”

“俗气,名字乃身外之物。白度化你了。”

“我还在苦海,师傅。”

“看你乖巧的份上,弟子你就别称了,就叫徒弟吧。”

“师傅……那不对啊。”

“甭管了,没差。”

山上久了也要下山添些物件,跑腿的都是我。

那日下山之际,听闻坊间居里都在流传“皇上龙体不适,朝廷将易主”的消息。一般百姓,是不问国事的。不过我们冕月国在现下世上也算举足轻重,朝廷变革必然兴起波浪。因此才引发众人此番不安言论。世事本就多变迭,只望莫央及我们百姓吧。

准备回去时,突然想起师傅的酒没有打。于是跑去酒馆,让小二去取了师傅爱喝的桂花酿。我和师傅其实要真正论起来,大概属于在外修行的和尚,可以居家生活。理论上是不开起香火,不修缮庙宇的。不过师傅天性随意,想法异于常人,好在我国之内尚不多重繁文褥节,倒是没人难为我们。再说到这酒,想师傅那么粗邝的模样,竟然喜欢这样绵柔的酒,我窃笑,曾偷尝过几次,甜甜的,不像酒的辣口。

出了门口往回山的方向拐。低着头东想西想的走着,就这么撞上了什么。闷闷的抬头,是个人,是个长相干净的男人。我连忙低头弓腰的赔不是,自顾自的半天没有听到声音,搭眼一看,那事主斜着一对凤目,正瞥着我,极好看的五官,眉眼尾稍比女人还要挑,就是那面貌上的表情,很不讨喜,鼻孔朝天,骄横的神情直露,那一身深绿衣袍暗绣着金缕,不染一丝褶皱,右手上是合拢的扇子,左手轻掸着衣服,仿佛我撞上去很多灰尘。我是出家人,不与他计较。再道了声冒犯,我合掌退开了。不近不远处我听到他一声轻哼。哎,就是一纨绔子啊。

一路无事。

回到庙门口,发现停了两匹马。一个像是侍卫的人站在庙门口,挥手拦住了我。我很诧异,一方面这是在小庙后的居室院落,看架势不是上香,另一方面,我为何进不得这庙啊?我不像出家人吗?不过没有剃度,也穿着僧衣啊。尽管如此想,我还是毕恭毕敬的告诉他,我是这庙里的,施主。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我只好又说,施主,我师傅是志远,就是这里的当家的。他又抬眼看了看我,还是没有搭理。我晓得肯定是不能硬闯,智取貌似也没什么用。正苦恼间,听到师傅说话的声音,说着,就到了门口,我看到了师傅脸上很少见的认真表情,他旁边同行的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人,有些隐约的冷峻,更多的是淡漠,虽然陌生,却让人忍不住想去看。那人着黑色外袍,衣袖束的十分的精干利索,连发带都缚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练家子,面上古板的表情衬着刀削般的鼻梁,讲话时嘴角动的幅度也很小,总体就带给人一种感觉,生人勿近。我自然是识相的,乖乖的的顺道旁边低头候着。师傅同他一番道别,听闻马嘶,我抬头正好看到那人抱拳立于马上,一甩缰绳,即刻跑出一段距离。我暗自赞叹那英挺挺的身段,真是个不错的练武的架子。师傅挥散我痴傻的目光,“徒儿归位。”我随即跟他回了院内,师傅并没有进屋,而是在一棵树下立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凉风吹过,落叶声轻,一片安静,气氛变得很奇异,似乎有什么变故在蠢蠢欲动。

“徒儿,如果我们以后可以有很多酒喝,很多肉吃,有很多荣华富贵你觉得怎么样啊?”师傅的声音拖得有点长,听上去有点懒懒的感觉。

我狂点头,“好啊好啊。”还有什么比那些更吸引人呢。

“那要是拿命换,你愿不愿意?”

我顿时一愣,狂摇头,“这个自然是不愿意的。徒儿志向短浅,没太大奢求,有固然好,拿命换就不值了。”

“哈哈你真是师傅的好徒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师傅转过身来,笑的满面繁花。“不过,有的时候,由不得我们啊。”他看着我的目光转而有变得深邃,“师傅受人所托,不得不做些事情,事成了会有很多荣华富贵,只不过不知倒到时还有没有命去领。你觉得该如何取舍?”

我默默的思忖,今日这事着实是有些复杂的,我怎么知道如何取舍呢?有些模不透师傅的意思,心里一横,实话实说了,“师傅,无法取舍,不如尽力保命吧。”

他点点头,“师傅终究还是有牵挂。”

师傅这样说,我是明白的,有了牵挂,便如同绑住了手脚,拴住你的性命,从此便没有那么多的义无反顾,也少了干脆麻利,那么,师傅的牵挂,大约是师娘吧。我没有太多关于他人的记忆,因而倒比师傅少了这么个牵挂。

“无边,你是个女娃,我是不愿你涉及这里面的,你可以留在这里,或者离开。”

听到这,我刷的直立起身子,没错,我是女子,这点师傅师娘当初救我的时候应当就知道了。一个女娃,练过武,昏迷,浑身是血,着男装,举止也肖似男儿,这出现时带来的一切都提示我不平凡的过去,不平凡啊,最起码是有人要我的命的。所以江湖对于我是极不安全的了,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啊。而这庙里,我是不肯待一辈子的。那么同样是前途未卜,想想还是跟着师傅混有肉吃。能让师傅荣华富贵的人,定不是一般人啊,即使不是一手遮天,也得是权倾朝野吧,暂护周全是可以的,只要跑的快机灵点躲远点,性命也许是可以留下的。我想到了这,立刻向师傅表态,“师傅,徒儿愿和您同甘共苦同患难共生死!”

看着师傅忧心的表情,很是纠结,我急忙上前,“师傅,徒儿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绝不拖累师傅。再难混也总比被人砍了扔悬崖好啊师傅啊!”

其实我决定跟着师傅的原因多取决于我的性子,懒,而且最喜欢用顺应天意的借口,与其要自己奔波,不如找个靠山来的巧妙。至于以后,继续顺应天意吧。

师傅沉默了片刻,允诺了我的想法,“好吧,你就跟我一起走吧,不过你以前的事就不许再跟外人提,也不要多事涉险,以后倘若有缘遇到到你的家人,也方便月兑身,今后,你便作我的义女。”

我欣喜的答应了,对他老人家颇为感激。然后师傅交代我收拾行李。一边往屋去我一边小声问师傅,咱去哪啊?

“靖安王府。”师傅说。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侯门蒹葭最新章节 | 侯门蒹葭全文阅读 | 侯门蒹葭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