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臆想过各种获救的情形。
比如,夜黑风高,厢房走水,一片混乱之中,有人跃进房内,说道:“跟我走。”
我急忙答道:“不行,还没有解药呢。”
“已经抢到了。”英雄淡然拿出一只碧绿小瓶。
我狂喜,俩眼冒光,夺过来一饮而尽。饮罢,将瓶子一扔,“英雄,走吧。”
“你觉得你们能走的掉吗?”。侯莫青出现,奸狞一笑。
我躲至后头,“英雄,上。”
厮杀,突出重围,获救。
再比如,时至黄昏,风飒飒,落叶两三。
一蓝衣男子,抱剑而立,侧对山门。
一群小喽罗,外加三个和尚,手持棍棒,严阵以待。
“把人交出来。”蓝衣男子,冷冰冰言道。正是惜字如金。
“你是何人,如此叫嚣。”领头的小贼,出头问话。
“把人交出来。”蓝衣男子重复一次。
“……如此狂妄,不交你当如何?”小贼调戏到。
“把人交出来。”蓝衣男人,第三次重复。
小贼恼羞成怒。就是不交。
于是,寒禅寺被血洗。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从此江湖上相传,蓝衣公子为人冷漠,不苟言辞,杀人不眨眼。
我则在凉亭下一边狂吃,一边拿着血洗后收集来的解药,邪恶的笑:哼哼,你们都不知道吧,蓝衣公子其实,说话口吃。不要逼他多讲。哼哼哼。
再或者,一个月朗星希天,侯莫青被暗器放倒,我一身偷来的衣服,将侯某人解药翻出,连夜逃奔。
路遇险情无数,最终,成功。
自然,臆想,只是臆想。
我为了各种方便,夜里都不曾睡好,生怕卧的太沉,错过时机。
然而,一夜无波。
第二日,依旧风淡,云清。只是曲老爷子,又派人来恐吓一番。倒也无甚过分举动。我猜,他是在等我毒发,那样掌控力会更强些。
我有些落败。
先前的镇定自若,不过是因为笃信,会有人为我而来。这种笃信,没有缘由。
怎么会不慌张,危难之时,能想到的,能牵扯之人,皆是关乎一个小小的天机令。有谁会真正因为我这个人?
然而,似乎就这,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还是说我真的被藏的太好了?要么就是她们中途出了变故?
种种猜测。
一日就在凉薄的心绪中度过。
情势与我意料有了出入,先前想着,若是嫤娘等人来救我,人多势重的,起码可有很大胜算俩好兼得。眼下,越拖越麻烦,想想靠人不如靠己,我开始谋划当前局势,试图找出月兑身之计。
若是只身逃出去,倒也容易,这寒禅寺,看管极为疏松,除了高进高德平日盯着我,并无其他手段,也不知是因为侯莫青对他的所制之毒,坚信不疑,还是其中暗藏玄机。可就算没有暗哨,一切顺利,从此处出去,深山,密林,寻得出路,也需要时辰。躲躲藏藏的,三日一到,毒发,小命保得保不得,那就是天意了。更莫说,他们撒网捉我,也是易事。
只能想法子,先弄到解药。
这毒是侯莫青下的,解药自然也在他手上,或者曲老头也有。如何从他们手上取到呢?
色诱?我使劲晃晃脑袋,想想就暗寒,不说我这二两姿色,但就那俩人,哎呀,做不到做不到,太污秽太污秽。
用偷的?解药在哪呢?这样凭空去模索,简直是夜里寻针。连药都没见到,去何处偷。
这么思索了一阵子,我总结出一条可行之路。诈和。
恐怕要受点皮肉之苦了。所谓诈和,就是要应允了与他合作,平白无故的服软,会引起怀疑,要选在毒发,痛不欲生之际,方显恳切。
如此就能见到解药,才能顺藤模到在谁身上,大抵于何处。侯莫青不是傻子,不可能把毒一次给解了,定是会有后续。只能暂作打算。如若能多绕些解药,更好,可在今后让李涟给看看。
这一招走好,就可伺机下山。天机阁到底拥有的是权力还是财富,恐怕无人真正知晓,这群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是拿要挟来困我,非长久之计,说不定还有下步打算。我没有那么多心窍,能思量透他们走的哪步棋。自己都不清楚,硬在天机令上做文章,也只能瞒过一时。骗下山才是根本。不能月兑身,就将这水搅得更混一些,定能有可乘之机。
我自觉此事,尚可行。明日既是三日之期。再忍一忍。
日暮后,我在房中静坐,默念心经,希冀止住烦乱。
月初明,万籁俱静。
门外突起轻叩声,我疑惑起身,开门看,是高进。刚想问他何事。只见他看眼四下,身形一动,闪进门内,
“姑娘请随我来。”说罢,他示意我赶紧出门。
“大哥这是何意?”
“姑娘勿需多言,随我走。解药我只取得一次的量,先下山再说。”
我很是惊诧,怎么,会这样?
“这位仁兄,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吧?”凭空出现的救星,竟然是敌人内部的人,如何可信?
“高进事出有因,此时不便多说,姑娘若不信,可看此物。”
说着他取出一封书信。
我使手拈来,轻抖开,“无边吾徒”是师傅的笔迹!竟然是师傅的笔迹!
眼下容不得多想,我合上信笺,便随他出门去。有了这封信,我对高进猜疑渐少。
走的是寺旁偏门,一条小径隐在暗色林中,偶有几声怪鸟叫。自出了门,路上并无暗哨把守。脚下一直留神,也没见安置什么陷阱,顺利的叫人心慌。
高进只是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前领路,要我尽量避开周围树身。密林过后就是一丛丛低矮灌木。我随他匆匆往前走,一不留神,脚下踉跄,差点跌倒。
“高大哥,如何这般安静呢。”我不安的问道。心内疑惑太多,出了寺庙,也没得选,只闷头往前走就是。可也不该如此啊。月色已明,眼见着小径尽头就是一处空崖。
“绕过崖边,就是下山的路了。”高进说道。“今日是乘帮内议事之机,虽是小心,我亦觉不合常理。来不及顾虑太多,硬闯吧。”
我闻言赶忙往前去,高进被落在后头。衣服有些累赘,边走着,我顺手撕去些袖口边裾。山崖向南延伸至一段距离,山石没于土中,只留些棱角。往东是一条斜下去的路,看走势应当是下山不假。
“高大哥,这边下山,快走。”
我正兴奋,身后却没了声音,转头一看,好家伙,这下可热闹了。
就说逃的太过简单,眼前之状,着实证明了先前的疑惑,是有根据的。
僵立的高进,背对着我,身形紧绷。
月下,深色衣袍的侯莫青,与我二人,直面而立,此时正手持折扇,面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这里。
除了定安小王爷,这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掌着折扇的男子。别于定安王的随意,他手中折扇开着,净白扇地,上书“天下”二字。其衣裾镶边笔直,与深色相容,衬得他周身清冷,着冠发上,玉簪横插,发色浓浓。看不清他神色,只觉眼波深邃,回视过去如落暗井。
“我是不是,出现的早了?这般轻易。”侯莫青低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