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苍林间,
晨钟惊梦醒。
不是云中客,
雾散自分明。
行至卞安,方知面圣只是草草带过,连皇上的面儿都没照到,等着李涟的竟然是胡番公主。
胡域女子的泼辣早就闻名,来卞安的这位更是出众,出言外露直接,常让人咋舌,喜怒也写在脸上。只身带着父汗的礼物来了冕月,进了皇城,说是来游玩,其实就是来择婿的。两国借联姻之举,行交好之宜,皇上自然也给她这个台阶儿。如今借着圣上的面子招来李涟,八成是瞧上他了。不过,既是联姻,应当是从王子皇孙的人选中出,否则会招来胡番主汗的猜度,有辱没他国的嫌疑。也不知皇上怎么许可了一介平民,与其纠葛。
话说,神医还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
处的时日久了,三姑娘发觉李涟不愿将自己与慕容家再多牵扯。因着慕容家与皇室的联系,一路官场及侯王中,多多少少都会卖给这个姓氏些面子,李涟若是报上自家出身,来来去去的会顺当的多,至少挂着神医的牌子,无人敢不尊崇,更不会在看诊达官贵人时被呼来喝去。
不过公子他最厌恶提此事。“既是改头换面,不愿再论出身,只需自己心血倾注行医之道,将相王侯,平头布衣,皆一视同仁。”他亦是如此对人说。
这样没有杂念的心,应是可贵。
胡番公主暂居于皇宫别苑,李涟应约前去。
三姑娘被阻在客栈,满腔愤然。只要公子一人前去,这个胡番公主显然是别有用心啊。堂堂公主,若是借着身份之宜,靠逼迫得来夫婿,青天白日的哪有说理的去处。公子又没有反抗之机,手无提携之力,眼下怕是要受辱了么。
三姑娘心内惶然。
皇宫别苑,花开似锦。
“神医,美景良辰,如此佳酿,不饮几杯吗?”。公主面上已经红霞遍布,也不知喝了多少。“我胡番酒都烈的狠,你们这绵软酒水,喝着甜甜的,都不会醉。“
“草民前来,是应公主之请回诊现下状况,公主金贵,草民不敢儿戏,自是不可沾染半分酒气。”李涟恭敬答道。之前是做好进宫面圣的打算,朝纲律法规定,进宫之时,不可着繁琐衣衫,不可配利刃之物,不可遮面,否则犯上,欺君之罪。没想到,是来别苑,如此容颜一现,更是将这胡番女子迷惑的神魂颠倒。
“我说喝的,就是喝的,你们冕月国人怎么那么多繁文缛节。我是瞧上你了,才让你来的,不是为了什么诊治。胡番女子爽直,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弯子可绕。你觉得如何?若是满意,我便同你们那皇帝讲讲,跟我回胡番去作那驸马。”
李涟心内苦笑。这张脸,总是会生出事端。先是宁三姑娘,后来得知是叫做宁清,那个怪异女子,不知打哪里见过自己,就一路随着到现在。现在更是惹上这个番域公主,以后不可轻易亮出面目,免得招惹是非。
容颜亦是身外之物,这些女子心内中意的只是自己这张面皮,无人真正懂得自己的心内所向,淡泊之姿。
思及此,不免暗下自嘲冷嗤,都是俗不可耐的女子。“公主乃胡国千金,李涟乃冕月一介草民,云泥之别,不敢越距,辱没公主声威。”
显然这些话并不中意,“你是看不上我还是怎的?我长得丑么?”公主面上烦扰不堪,“你们冕月男子真不爽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话说的文绉绉的,不过是个不愿意。”
“为何不喜欢我啊,说来听听。”她饶有趣味的向李涟探身问道,眼见得凑近了那精致面旁。
这厢李涟轻咳一声,那边,一旁举着银盘的粉衣小丫鬟,手一颤,哐啷一声,盘子掉在地上。
公主勃然大怒,借着酒劲,开口训斥道:“贱婢,手脚不听使唤么,一个盘子都端不住。”怒气正盛,刚想继续责骂,突然记起中意男子在一侧。都说冕月南地女子温柔,这李涟就是南地人,兴许就是喜欢含蓄些的女子,自己怕不是太凶神恶煞了些。
李涟蹲身将银盘拾起,交还给那丫鬟,面上浅笑着想安抚下她,此时正吓得浑身发颤。不料,视线触及那丫鬟面上时,身形一僵,顿在那里。
竟然是宁清。
眼前她是一副小丫鬟的打扮,身上故作发抖的样子,面上却是无辜的表情,坦然然的不带一丝恐惧,眼睛亮闪闪的望着自己,有些调皮。
她怎么那么大胆子,跑到这里来。此处别苑,虽是皇宫正殿之外的地方,却也是门禁森严,只身来此,也太过儿戏了。真不知危急轻重。
李涟回过神,又清清喉头,起身,“公主,不过是只银盘,莫搅了心境,小婢无心之举,勿需计较的好,现下脾胃不和方愈,不可动怒,起了肝火,又生不适。”
公主听罢,面上笑的花开锦簇,细细看去,脸蛋红红,眉目含春,正是情根深种的模样。
“如此,看在神医的面上,你便少了责罚,自行下去吧,少在这碍了我的眼。”她随意一摆手,挥退了瑟瑟发抖的丫鬟。
李涟正眼瞧着一丈外的地面,并不直视公主,偷眼瞧到那丫鬟躬身往外退着,眼瞅着到门口,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神医可有钟情女子?”公主此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朝李涟问起此事。如若心有所属,自然是不怎么好办,都说冕月男女,一旦有了亲事订取,就如同用了纲法,轻易难改。
李涟此时正愁如何月兑身,一句话点明了他。“公主,冕月男子,一旦到了及冠之年,都是由家中父母说下亲事,待成婚之际,完成礼数全程。草民亦是如此。虽是父母之命,也为国之民风,不可轻易改悔,否则会将众人之鄙殃及族内,寸步难为。”
公主听他这样说,忽的脸上就改了落败之色,“你那未嫁过来的妻子,如何?可合你心意?”
“秉公主,尚合吾意,娟秀异常。”李涟状若无意的浅笑着答道。
此时公主面上更是颓败。
二人正是各怀心事,没有觉到门口那丫鬟身形顿了下来,半晌才出去。
宁清心内不怎么畅快。
原来李涟已经有了半个家室。
想想忽然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这是怎么了,终日管着谁谁靠近自家神医公子,像只母鸡似的。怕他被这个胡番公主强迫,受辱,冒着被当成刺客的的危险,查到这别苑,潜进来折腾。为他提着心,担着念,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和官官在一起时没有过,和那些江湖朋友吃吃喝喝时也没有过。
就心里念着,公子只能是我瞧着,望着,守着。
可是现在觉得一下子没有气力了。
因为李涟说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因为他说她,娟秀异常。
官官说,怕是动了情丝啊。这就是情愫吗,如此患得患失,搅得人心内,一时火灼,一时冰封,沉沉浮浮,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