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姑娘如此讨喜,还是要好好养着,你若再如此般下去,不知多少人心疼呢。”宁清吸口气,壮壮胆,探身挑着面前美人的下巴,故作轻浮,“说说,有什么心思,清瘦至此?”
“哎哟小爷,您可真是体己,可怜春熙除了小爷你,哪里有人疼啊,”话说的分外哀愁,隐约还听出点酸意。“唉,只怪生的不够美貌,比不了旁人。”
“这是谁得罪了咱们美人哟?怎的如此说。”
“小爷真是坏,是故意气奴家么,现在整卞安城里,谁不知道,百花楼里的头牌是谁?”春熙假意推搡一下。
哦?头牌?
“在下,还真不晓得头牌是谁,可有我们春熙娇娆?”
“哎哟,那可是云泥之别呢,要不,人家定安王爷怎么会看上呢。”春熙话里仍是酸溜溜。
“定安王爷看上的?”那是皇上的三皇子,风流韵事不胜枚举。且听说,这位贵人似乎还有收集美人的癖好。
“是呢,定安王爷看上了,说是要赎身。”
就这么提起了话头,而后才知晓原本是这么回事:定安小王爷喜好风月,不单如此,还有一怪癖,常去各花楼里,见识各家的头牌。一见之下,有貌美,气韵佳的,就给收了。这不,百花楼的头魁,就甚合心意,前几日刚约定下,改日来给赎身。
“都当是赎身真成了王府的人呢。岂不知,都引见给些大小官了。”
“那意思,定安王爷把这姐妹们都安置别家。”说不好听,是送。
喜新厌旧的男人。素日行迹就不得人敬重,这般随意,更遭鄙夷。
酒菜送了上来,分了两边。饮酌之类,春熙是个中高手,几个推让后,她口中虽然讲着,不提那些碍人心境的事,可是东拉西扯的言谈里,还是寻到些想要的消息。
比方说,定安王爷私下有很多商埠,再比如,靖安王府暗地里请了很多铁匠师傅,只进不出,皇上青睐当今皇太孙,等等许多,竟然还有天机阁的传闻,说什么藏着可以颠覆世间的宝藏,关于阁主,传的分外离奇,也净是无稽之谈。这都不知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半真半假的,好多事都未曾想到过。
天色悄无声息的转换。
此时李涟已有夺门而出之举。眼见的怒气堆攘。
“春熙姑娘,时辰不早了,不便多待,可否容在下冒昧,送几句话与姑娘,许是不好听,却是真心。”
本以为面前妖娆美人会诧异,却见她笑得了然,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宁清便说道:“姑娘,花楼金银再好,不是久待之处,早做打算,有机缘便离了这吧。”
“谈何容易。”春熙拈了颗果子进嘴里。
“也罢,此间苦楚,旁人不得知。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姑娘好好保重。”宁清起身。
“那便谢了小爷,”春熙意味深长的笑着,“或者,是姑娘?”
听到她这样的话,宁清并不惊讶,方才便知遮掩不了,言谈间并不见其戳露,只作无事状。
“宁清唐突,望姑娘见谅,事出有因,不曾做他想。”
“无妨,如实说,在这楼里,哪有什么计较的。”春熙改了姿态,不再媚的入骨,只安安静静的坐着,恬淡的笑,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你也莫要多虑,我觉你和旁人不同,来了这百花楼里,从未有人拿好眼色瞧我,自姑娘你进门起,眼中没有过一丝不屑,就为这份情谊,春熙即便不知姑娘意欲何为,也可猜到定无恶念,自是知无不言。”
宁清听罢,心内生出感激。
正准备离开,一声重响,那边,李涟已经推桌而起,自行出门去。周身怒气,五丈以外都可以觉察到。
房内声音空了片刻,忽的起了一阵笑声,像是春熙起的头,听去没有嘲讽刻意,只是轻快畅然。
回返的途中,二人再无言语。宁清心知,惹了不好的苗头,只得快步跟着。
李涟在前疾走,几步后顿住,回头,眉峰高耸,小胡子翘起来,愤怒的直指身后心虚之人,“你,简直是,胡闹!”
宁清被吼得呆立片刻,双眼盯着前方燃火般的人,还有那撇小胡子,一动一动。对,都忘记神医面上,那撮点睛之笔了。而后,是宁清一阵不顾情形的爆笑。
起先,只是缘自那两撇小胡子,又想到百花楼内,左躲右闪的模样,实在遏制不住。
李涟被笑得恼怒不已,指责不是,走开不是,只得无奈瞧着。眼见的她笑得前仰后合,欢腾腾的,这空挡里,目光都在这个放肆的姑娘身上,细看之下,余晖中那张小小的侧脸,突然布上柔和的光泽,看着,看着,不由得,自己也生出些笑意,心内弥漫的,似是久违的安然。
落日暖且凉,无限光景斜辉熏染,远处楼内传出咿咿春莺娇唱,仿若隔世一般。
“悠悠流年,光景暗偷换,
初芽连入闺阁间,直把奴儿心叹软,
无边时绿映新颜,妆成无人看,
早知伶仃苦,不盼郎君摘金蟾……”
回到舍间的时候,嫤官已经在宁清房内等候。
“怎的去那么久,还怕你二人有什么变故。”嫤官得知二人平安回来,松了口气。
“不是有你指派的暗卫,有什么好担忧的。”宁清轻快的拆开发髻,又换了身轻便衣服。
“姑娘不知,今日得探寻的消息说,天机阁的与皇宫牵连不知为何被传了出去,江湖人尽皆知,人人以讹传讹的,如今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众多门派蠢蠢欲动,欲夺之而后快。风波将起,处处不可掉以轻心。”
“什么?”宁清登的起身,“这才几日?怎么谣传成这样?先前百花楼听说此事,还当是胡诹,原来竟是真事。”
“姑娘,如今这事情,越发不在你我预料之内了,黑衣人底细不明,却可以断定与皇室勿月兑干系,如今又有人指使,传出假消息,掀动江湖之争,显然是有人想借天机阁之机,密谋什么大事。”
这是个开端么?暗处的那股势力,到底是何目的?宁清陷入沉思。
“我们的确该,谋划下了。”半晌后她出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