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出现过的黑衣人没再有动作,阁内并未因此而获得闲暇,没人敢掉以轻心,毕竟命,都是自己的,没旁人保的住。
这么多时日下来,宁清也看清楚,某种意义上讲,天机阁像是皇宫争斗的一枚棋子,挪动在权势争夺的合缝处。任何攻守之策,不过是徒劳。因此无需躲躲藏藏,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即便如此,天机阁接下的这次,任务,还是得继续。是的,沈春姣总是把天机阁接的活,称为任务,这也是她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舶来的言辞。还有那封不惧水的火折子,皆是来源于那个神秘的朝代。
几日里众人都忙忙碌碌,原先的生意,加上留驻青州的人手安排,与北方承真阁的商议,件件要紧。从早至晚,各自见不得几面,无暇他顾。
以至于,苏府的丫鬟来报信的时候,宁清本是与腰间的穗子纠结的手,立时顿在半空中。
说是李公子留宿府内,不回来了。手中拿着李涟笔迹的药方,给众人看。
宁清接过看了眼,的确是神医的字迹,上面几味药,普普通通,想是信手写的。
“为何留宿贵处?”
“我家小姐微恙,承蒙李公子关照,得以痊愈。特邀公子苑内小住,以示谢意。小婢特奉命,前来通传一声。”那丫头笑盈盈的答道。
“敢问府上是?”
“哦,我家大人是兵部苏大人。”真是个胆大的丫鬟,不卑不亢的报完家门,便轻快的转身,裙角飞旋,好不惬意,“好了,已经告知诸位了,那小婢告退。”
说罢,就见她一路蹦蹦跳跳走远。
宁清尚未及反应,只望着她去处。这世道果然是不同了,丫鬟也可以惊世骇俗。
“是兵部尚书苏大人吧。冕月两大权臣,除了楼太傅,就是掌管兵部的苏合苏大人。听闻此人早年武夫出身,生性豪爽刚烈,却是惧内,至今只有一房妻室,仅得一女,极其宠爱,视为明珠,想必就是方才提到那位小姐。”嫤官上前与宁清并身,将苏府底细笼统道出。
宁清听罢扬扬手中纸页,淡笑,“李公子真是本事,到哪都能引来芳姿媛秀。”
“兴许是因着看诊结识的。”嫤官见她语气不佳,心内知晓缘故,面上只做正经神色,“姑娘放宽心,苏府也是头面府邸,李公子应当性命无忧。我们上门去讨人便是。”
“急什么,兴许他乐在其中呢。这不生怕扰了看诊,还捎了信物来。”宁清笑颜一展,转身进了屋去。
独留嫤官无奈摇头。
房内,宁清将纸摆在桌上瞅着,心思又飞至九霄云外。
不用猜也是气恼,有了胡番公主强留在前,平日还捎带个王姑娘,消停没几日,这又出个苏府千金,还情愿留下。
李涟啊李涟,果然是有沾花惹草的本钱,真难为他还日日易容成其他模样,仍旧神采不减呢。
尽管宁清知道这刻薄的想法,不够胸襟,可是还是压不住涌起的酸涩之意。
看看这方子,当归,红枣,桂圆,莲子,都是滋补药材,一瞧就是女子进的药材,想是气血不足。
晃晃头,宁清自嘲的笑笑,犯傻了,本就没有给予承诺,哪来的资本计较。
正起身要离开时,忽的又中途愣住。纸上的字黑白分明,牵住宁清的视线,不自知的,又念了一遍。
“当归……红枣……桂圆……莲……子”
“莲子,桂圆,……枣……”
李涟拿几味药材来通传,本就奇怪,细读这谐音,似乎另有深意。
“枣,桂圆…”
“涟愿早归。”是这个意思?
宁清忙把嫤官叫来,以期求证。
二人商议后,认定李涟确有传达身下处境的念头。显然受制于人,不便直言。愿早归,意思就是非他情愿留宿苏府,究竟是劝人安心,还是说,需人去救呢?
宁清有些焦躁,“官官姐,我要去趟苏府。”
嫤官没有劝阻,点点头道:“好,我随你前去。”
“暗处留些人手罢,苏合位居要职府内人众,若有意外,硬抢,我们没有胜算。”
“是,姑娘。”
李涟性子执拗,又不愿牵攀权附贵,若他想走,定是走的开,如今,想必是有人硬留。苏大人是朝中官员,应当不会难为一个医者,思来想去,还是与苏家小姐莫月兑干系。李涟那小胡子怎么看没有让人神魂颠倒的本事,顶多算,过得去,这又哪来的桃花呢。
况这苏府,怎么去?上门造访,也得有个名目啊。
打着天机阁称号万万不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那丫鬟来过,已是知晓众人,胡诹也是不可能的。宁清倒是男子衣着,也难保她会辨认出来。
“不若这样,李涟曾说过,有个未曾行礼的妻子,我们上门讨人也得说的过去,就以这名堂如何。”宁清与嫤官商量。
“眼下,只能如此,我二人先行去探了底,再请何度大人帮忙。”
“对,忘记还有个何度,想来皇上,这点小忙还是会帮的。就说我阁内人被苏府礼留,不愿多生事端,请圣上调解。”
“好,先探看到情势,再做下步打算。”
宁清点头,二人便各自去收拾。
手下都安排妥当,宁清去房内,换了身精致衣裳,纨了发,插个八宝头钗,胭脂水粉也都用上。商议好宁清为那个没过门的,订下姻亲的女子,着实得打扮一番。
半晌之后,门挞一开,就见一明艳女子婀娜步出。
嫤官只着一素净衣服在外侯着,本作感叹状,不料那女子只婀娜几步,就一踉跄,好容易稳住腿脚,便听她开口道:“就说这女子华服丽裳的,繁冗不堪,也不知为何招人喜欢。”是宁清的抱怨。
嫤官忍不住笑开,“哪里都跟姑娘你似的,没心没肺。俗话说人靠衣妆,这么一拾掇,还真是,停停当当一绝妙佳人啊。”
“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宁清佯怒的挥挥拳头,看去娇憨不已。
“车马已备好,人手也交代下去,四下妥当,如此便启程罢。”嫤官余些笑意挽过宁清手扶着。
“好。官官姐,宁清全赖你所助。若没有你在身边,可怎么过啊。”宁清夸大的嚎道。
嫤官轻拍她小臂,“闹腾。快走罢,虽是性命无忧,你心内不也焦急么。”
二人言谈间上了马车,前往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