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是姓林,未知这位姐姐是哪一家的丫头?”黛玉略扬头,脸上虽有淡淡的笑,眼中却极清冷的回问道。
那女子一滞,继而怒道:“好没规矩的乡下野丫头,来人,掌嘴。”
黛玉目光一沉,扬声道:“小女愚钝,原是乡下来的,未知姐姐说的规矩是什么,不过白说了方才姐姐说的话,莫不是姐姐说得别人就说不得了。”
那女子气得以足顿地,骂身边的丫环道:“死丫头,还不动手。”
那小丫环见黛玉气度不凡,又是坐了巡盐御史家的车子来的,心里有些畏惧,毕巡盐御史是正二品大员,而她们家的老爷不过是个从二品的闲散侯爷,而且自家的老爷还没人家的权势大。如今不过是仗着太后狐假虎威罢了。见小丫环不动手,那女子扬手便是一个耳光,然后对着黛玉狠狠道:“今天本小姐就教你这乡下丫头一点规矩。”说着便要扇黛玉的耳光。
知道今日必是宴无好宴,是以水沐特意吩咐了,让柳依和雪霏两个寸步不离的陪着黛玉。柳依见那女子手掌扇来,垂着的左手中指轻弹,弹出一粒金瓜子,正打在那女子的曲池穴上,一阵无法忍受的酸麻疼痛忽然袭来,那女子几时受过这个,难受的眼泪哗的涌了出来。
旁人只看着这女子扬手要打林家千金,林家千金纹丝不动,她却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胳膊直流眼泪。因这女子是太后的侄女,生性霸道,所以众人都是近而远之,见她当众出丑,只是心中暗笑,却没有人上来与她解围。
这女子恼羞成怒,如疯了一般就要扑向黛玉,黛玉向侧后退了一步,柳依雪霏上前,黛玉扬声道:“这位姐姐可是哪里不适?”那声音真诚的让人挑不出刺来。
那女子再也受不住,捂着脸大哭道:“太后姑妈……她欺负我……”
这话引起一片细细的笑声,众人都道:林御史家的千金连话都没说几句,更是动也不曾动她一个指头,如何就欺负她了。
一场闹剧过了,宫门大开,小黄门出来尖声叫道:“太后有旨,宣诸位内眷入清福殿领宴。”
一众内眷各按自家老爷父兄的官位依次进了清福殿,坐定之后,黛玉环视四周,见北静太妃坐于左侧上首客座第一位,身后跪坐着一个年青媳妇打扮的女子,黛玉也曾听水沐说过,家里两个庶出的哥哥都已娶亲,这必是两个媳妇中的一个。
依次下来隔了几桌,黛玉忽然看到贾母坐在那里,身后跪坐着王夫人。黛玉起身,遥遥对贾母行了个万福礼,贾母也是才看到黛玉,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虽说以黛玉的身份足以来赴宫宴,可是素来宫里也不会请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来赴宴的,怎么偏就请了黛玉来。贾母对黛玉慈爱的笑笑,有心说上几句话,又因隔的远,也不好大声喧哗,只得做罢。
王夫人抬头,亦看到黛玉,眼中顿时流露出忿恨的神情来,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夜被罚跪,宝玉被一个小太监责打。这全都是林黛玉害的,王氏从来不想自己有没有错,总是将错记在别人头上。
少时太后皇后上殿,在主位上坐定,太后扫了一眼众人,眼光在黛玉身上略停了一下,便转开了。皇后上殿之后便用眼光寻找黛玉,找到之后便狠狠的剜了黛玉一眼才转开视线。
“元答应,林御史家的千金年纪小,你去小心伺侯着,且莫失了礼数。”皇后对身旁的元春忽然这样吩咐着,元春眼神一暗,面上却带着笑,曲膝行了礼,款款走下来,到了黛玉面前,笑道:“林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今儿大喜的日子,如何能穿了这般素净的衣服赶宴,这可不合规矩。”
黛玉盈盈起身,雪霏上前为她除了身上的雪缎大毛披风,露出一身浅黄绣青竹的云锦棉褙子,系着淡绿棉绫裙子,这一身衣服虽然不是大红大绿,可也不能算是素服,一来合了宫中的礼,二来全了黛玉的孝心,任谁都看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黛玉和缓的回道:“宫中赐宴自是喜事,虽则黛玉要为母守孝,亦不敢着素冲撞贵人,大姐姐请细看,黛玉的穿着可有不合规矩?”
元春实在没想到黛玉如此灵慧,本只想着她在孝中,又小,家里也没有长辈为她打理这些事情,这个刺必是能挑着的,岂知自己反弄了个没脸。只好强笑道:“妹妹好细心。”说完只能斜跪到一旁,为黛玉奉酒布菜,小心的侍宴。王氏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宫里的贵人竟然还得给黛玉侍宴,不由恨得牙关紧咬,直想用自己的眼光杀死黛玉。贾母见黛玉并不推辞,心中也觉得不快,毕竟元春是贾氏一门的希望,是贵人,可这贵人还得小心的侍奉一个小丫头,贾门中人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太后高坐御座,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暗自赞许黛玉应对得体。皇后见没找成茬,心里暗恨道:果然是个狐媚子,看那小小年纪就一副风流相,难怪皇上会被迷住,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想法子除了她以绝后患。北静王妃面上含笑,她早就知道,黛玉虽然年纪小,可不是个不晓事的,想算计她可没那么容易。见黛玉应对自如,太妃便不动声色,只静静看着,倘若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皇后她们有歹意,她北静太妃可不是吃素的。
酒过几轮,太后叫黛玉上前道:“御史千金生得风流袅娜,大有乃母之风,哀家看了也是怪欢喜的。”太后这话说得热,可语气却冷,在座有了点岁数的人谁不知道,当年太子也是迷恋贾敏的,也曾为了贾敏闹出不少事来。后来贾敏择了林海嫁与她,太子纵是不舍也无法可想,到底纳了个长相有几分象贾敏的女子为侧妃,如今的皇上便是这位侧妃所出。这让太后如何能不恨贾敏。
黛玉不知道这些往事,只是太后提到自己的娘亲,黛玉心里很是伤心,可面上还不能露出来,只得拜谢道:“黛玉不过莆柳之姿,太后谬赞,黛玉惶恐。”
太后却又道:“果然是个灵牙利齿的,不逊乃母丝毫。”北静太妃又听得太后提起贾敏,心中很是恼怒,这分明是硬戳黛玉的心窝子。她一个小人儿家,本就承受着丧母之痛,还得在这里强作笑脸,偏太后一口一个“乃母”,让黛玉怎么禁的住。
太妃正要开口说上几句,不妨皇后在一旁笑道:“可不是,真真是母后,眼光最好的,本宫看这林姑娘生的极好,便是宫里所有的姐妹们加起来,也及不上她一个呢。元答应,去将前儿北胡进贡的那一只碧眼貂儿拿来,赏给林姑娘,林姑娘聪明伶俐,与那貂儿倒是很配。”
北静太妃面色一沉,这皇后欺人太甚,竟将玉儿和一只貂相提并论,正要发作,却见元春拎着一只钢丝笼子走了过来,那笼里有一只通体雪白双眼如碧的貂儿。元春还没走到黛玉身边,黛玉腰的三星葫芦便自动摇晃起来,那貂儿本是神气活现,忽听了葫芦响,顿时蔫了下来,无精打采的趴了下来,元春见了大异,这碧眼貂平日最是凶悍,而且毒性极强,若是被他咬上一口,则必死无疑。方才还神气活现的,若是不是自己身上佩了专克制碧眼貂的香袋,是连靠近笼子都不能的。
水靖正在祈年殿宴请百官,忽听齐胜来报,说是皇后命人赏赐黛玉碧眼貂,水靖神情一凛,招手便将水沐叫到面前来,低低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水沐点了点头,回道:“皇上放心,玉儿身上有三星葫芦,不碍的。”水靖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脸色稍好了些,继续与群臣饮酒。
黛玉双手接过笼子,那碧眼貂很是乖巧的趴在笼子里,一双凝碧般的眼珠子直盯着黛玉看,眼中透着亲近。黛玉看了看碧眼貂,又抬头看看皇后,浅浅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这貂儿看着极乖巧可爱,所是比个人还有灵性。”
皇后不成想黛玉如此机敏,言语中对她竟然丝毫不让,又偏让人不好挑她的刺,只得端起酒杯,借着饮酒遮去眼中的忿恨。
将笼子放到案子旁,元春继续为黛玉侍宴,黛玉明明不爱吃那些大鱼大肉,元春偏偏将一道蟹粉狮子头不停的布给黛玉,那碧眼貂闻了蟹粉狮子头的味道,不安的在笼子里团团乱转,撞得笼子哗啦做响,黛玉将手放到笼子上,柔声说道:“乖貂儿,不要闹哦,等回去了给你吃好吃的。”
黛玉只轻轻柔柔的一句话,那貂儿便停了下来,只是看它的神色,好似在强忍着一般。可惜黛玉这会不能将心思全放在它的身上,不然定能察觉碧眼貂的异常。
元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横,再次布菜时,她微微弹了弹小指甲,点细细的白色粉末飞快的落入汤羹中,元春将碗呈到黛玉面前,笑道:“林妹妹,这是宫中御厨最拿手的百鸟归巢,在外面可吃不到,你快尝一尝。”
黛玉正举手去接,柳依却在身后悄悄的拽了她一下,黛玉知道这道汤羹必是有问题,便含笑道:“多谢元答应好意,只是黛玉人小脾胃弱,方才已经很吃了一些,这会子什么都吃不下了。”
元春却是不依,只端着那盏百鸟归巢,一动不动,完全一副黛玉不接她绝不答应的架势。
贾母王氏在对面看了,贾母便道:“既难道一见的,玉儿自当尝尝才是。”
黛玉抬眼看向贾母,见她眼中蕴着薄怒,心下了然。是了,这元春如今也是宫里的贵人,至少在贾家人眼里是的,却来伺候她这一个小小御史家的丫头,这已是很没脸的事,何况自己还不接这元答应呈上的菜,这无疑给不给贾府面子。
北静太妃放下酒杯,淡淡道:“这却奇了,素来只听说奴才们侍宴,主子吃或不吃全凭自己的心意,如何却能由着奴才还逼主子吃,真是老了,连如今的规矩都不清楚了。”
元春面色一僵,是了,她不过是个宫里的奴才,黛玉这会子就太后的客人,可不就是主子。贾母脸色亦是不好,王氏更是铁青了脸,这算什么事,自己的女儿好歹也是承了幸的,如何就被人奴才奴才的叫着。可北静太妃素来贵重,自己是不敢反驳她的,只得闷自生气。
黛玉软软笑道:“大姐,黛玉实在吃不下,辜负大姐姐好意了。”
元春只得放下手,心中好似滚油浇过,若说在此之前,她并不恨黛玉,只是想除了黛玉以保自己的荣华,那么从此以后,这个仇便结下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今日的羞辱,她也不许黛玉再活在世上。
宫宴散了,太后皇后心里各有算计,北静太妃却上前拉了黛玉道:“好孩子,我和你娘亲是至交好友,见了你,我极是喜欢,今儿就跟我回王府里,咱们娘俩好好亲香亲香。”说完便携着黛玉的手,也不给贾母王氏上来说话的机会,直把黛玉带上自己的七宝鸾车,打道回北静王府去了。
贾母王氏看着那绝尘而去的香车,心中百感交集。
水靖自得了皇后将碧眼貂赏给黛玉的消息,便一直心不在焉,草草了结束了宴会,水靖便气冲冲的来到中宫,冲着皇后怒道:“你存了什么心思,竟将把那毒物赏赐给林姑娘。”
皇后挑眉看着怒气冲天的皇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臣妾想着林姑娘年纪小,必是喜欢这些小东西,才赏了她,难道臣妾做错了不成?”
水靖怒道:“这碧眼貂朕另有用处,不可赏给林姑娘。”
皇后见水靖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亦怒道:“不过是一只貂,臣妾忝居后位,莫不是连这点主都做不成。”
水靖亦道:“是,你是皇后,可朕是皇帝,难道朕还要先尽着你不成。”
皇后冷声道:“林姑娘?哼,不过就是个奴才,本宫便是杀了她,谁又敢说什么。”
水靖大怒,喝道:“谁说她是奴才,她是朕的师妹,那个奴才敢动她一个指头,朕灭了他九族。”
皇后气得双眼通红,颤声道:“皇上,您为了她竟然可以这样……你……你怎么对得起我。”
水靖逼近皇后,直直瞪着她,看得皇后心中生出又怕又欢喜的感觉,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一层红晕,羞涩的低下头,柔声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皇上若喜欢那貂儿,明儿臣妾打发人要回来就是。”
水靖眼中浮起潮弄的神色,一个手指挑起皇后的下巴,看着那对充满饥渴的眼睛,淡淡道:“这么想男人?熬不住了……”反手将皇后的衣服猛的尽数撕下,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玉肌。水靖搂住皇后的腰,在那点嫣红上重重一弹,皇后“嘤”的一声,脸上的羞意与渴望也越发强烈……
皇后闭上眼睛,正期待着,水靖却将她往床上重重一丢,转身大步出门,大声喝道:“传元答应今夜侍寝。”
皇后难以置信的张大双眼,只见一地破碎的皇后服,皇帝早没了身影,而自己,若不身无片缕,简直不能相信刚才皇帝来过。皇后气得双眼欲裂,在寝殿中将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得粉粉碎,良久,颓然的坐在破碎的皇后服中,昂起头,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啊……”
下集预告:第二十三章针锋对帝后交恶太后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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