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千恩万谢的离了林府,路上便命人去请太医。等回到贾府,太医已经请了来,正在凤姐的外房坐着喝茶,贾琏也被凤姐打发人找了回来,在一旁坐陪。太医伸手一试,便起身笑着恭喜贾琏道:“恭喜二爷,二女乃女乃这是有喜了。”
贾琏闻言大喜,抓住太医的手道:“可是真的?”
太医笑着拈着胡子道:“确是有喜了,刚一个多月,这会子正是紧要的时候,二女乃女乃底子寒,千万要小心保养才是。”
贾琏忙点头道:“多谢王太医,请您开了方子,我这就亲自去抓药。”
王太医点点头,坐到一旁开方子,凤姐的丫头平儿喜极泣道:“恭喜二爷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总算是好了。”一语未毕,想起含恨自尽的姐妹,平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贾琏只道平儿是欢喜的哭了,反而觉得平儿忠心,又见她如一枝梨花春带雨,极是娇俏可人,不禁心痒难耐,大家子里的规矩,正房女乃女乃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爷,纳个妾是再正常不过的。这平儿倒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得了手,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岂不是快活死了。
凤姐一面命人去回老太太太太们,一面命人拿了红绸子给房里伺候的下人们做衣裳,贾琏满面喜气,自是无所不依。
听得凤姐回来了,王夫人便安心坐等,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凤姐来回禀,终是坐不住,便打发小丫头子去凤姐院子里瞧瞧。小丫头子去了不久便满脸喜色的飞快跑回来,开心的回禀道:“回二太太,二女乃女乃有喜了,才请的太医诊的脉,这会子正打发人给屋子里的下人们发红布做衣服呢。”
王夫人目光一跳,追问道:“是真的?二女乃女乃有身子了?”
小丫头子一派欢喜的回道:“真真的,老太太刚得了喜信儿,才往二女乃女乃房里去了。”
王夫人心中一沉,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亦笑道:“可是好事儿,金钏儿,去将咱们极好的药材补品取来,去瞧瞧凤丫头。”
带着一群丫环仆妇,王夫人浩浩荡荡来到凤姐的院子,只见小小院子里站满了下人,有贾母的,有刑夫人的,就连宁府里的尤氏和秦氏,亦带着礼物巴巴儿赶了过来。王夫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素日里与宁府里淡淡的,自己有什么事也不见她们如此殷勤,偏这个侄女儿嫁过来时日不算长,便将上上下下的心全收拢了来,阖家上下谁不说一声琏二女乃女乃能干,自己反而退了一射之地。
凤姐宽了大衣裳,正依着太医的话靠在引枕上,脸上溢满了欢喜的笑容。贾母正坐在凤姐身边,拉着凤姐的手亲热的说道:“凤丫头,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可不许再要强,你什么都别管,只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备上,还有琏儿,再不许怄你媳妇,素日里你总气她,如今她是双身子,再不许的。”又对平儿笑道,“你这孩子也是好的,你主子坐了胎,你可要好生伺候着,万不敢马虎大意的。她吃的用的,都要小心。等你主子生产了,我好好赏你。”平儿微笑着跪下道:“伺候女乃女乃原是奴婢的本份,奴婢谨遵老太太的吩咐,万万不敢有丝毫疏漏。”贾母点头笑道,“好,好!”
刑夫人带笑看着凤姐,平日里不喜凤姐之心也去了大半,只亲切的说道:“琏儿媳妇,你如今有了身子,也不能操劳,不如跟我过去,我也好时时照看着些。”
凤姐自嫁过来,刑夫人就没这么和气的和她说过话,手抚着平坦的小月复,凤姐心中一时感慨万分,贾琏听了却过来说道:“回太太,太医方才说了,媳妇的胎不稳,要绝对的静养,再不敢让她挪动的。”
刑夫人眼中倒有几分失望,可仍笑道:“既是这样,那我每日里过来也是一样的。”在这种大家族里,子嗣是最重要的,凤姐有了身孕,对大房里意义极大,所以刑夫人一改常态,对凤姐也格外的宽容起来。
王夫人听了这些话,心中不是滋味,可她毕竟是凤姐的亲姑姑,又是叔婆,不能露出一点点异样的神色来,只上前笑着拉凤姐的手,凤姐心中一跳,本能的一缩,王夫人一怔,凤姐却笑道:“可是坐了胎,身子也娇了起来,只这一点点风,便也要打个冷颤。”
王夫人的眼光在凤姐身上溜了一圈,见她送的荷包不见了,心中顿时起疑,暗自猜测道:“莫不是这个丫头发现了?”口中却笑道:“可算是坐了胎,也不枉我日日里为你诵经拜佛,刚好前儿才得了些好药材,平儿拿去仔细做了给凤丫头补身子,如今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再再马虎不得的。”
金钏儿递过一大包东西,平儿接了自去收了起来,准备慢慢做给凤姐吃。贾母笑道:“咱们家自大姑娘入宫后,这是最大的喜事,二太太,如今凤丫头有了身子,可不能累着她。这阵子你先管起来,等凤丫头出了月子之后再让她管。”
王夫人心中虽然另有想法,可嘴上却答应的痛快,利落的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如今凤丫头养胎是头等大事,可不敢累着她。”
众人正说着热闹,薛家母女带着个小丫环莺儿摇摇摆摆的走了来,一进门薛宝钗说笑道:“恭喜凤姐姐,贺喜凤姐姐。”凤姐因要小心养着,说话也不敢大声,只浅浅笑道:“多谢宝妹妹。”
薛姨妈上前仔细打量着凤姐,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凤丫头的气色看着还好,刚好我们铺子里配了些养胎的成药,原是要进给北静王府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刚我打发他们送了一半过来,凤丫头你只管吃着,吃完了叫小丫头子来拿就是了。”
凤姐自知了荷包的玄机,对薛姨太太也起了戒心,只笑道虚应道:“多谢姑妈费心了。”又对坐在一旁的贾母等人道:“我不过是有了身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如何敢劳老太太太太们这般费心,实实让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贾母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心重起来了,什么都是别想,只好生养着,咱们每天过来瞧瞧,也只当是活动活动身子。你是双身子,最怕思虑过多,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可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
凤姐扑哧一笑,轻道:“看老祖宗说的,活活儿我就是一只猪了。”这话引得大家也都笑了起来。笑毕,贾母见凤姐有些倦意,便领着众人离开凤姐的院子,凤姐总算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贾琏送走众人,转身回房道:“平儿,快将二太太送的好补品做了给你二女乃女乃补一补。”
凤姐脸色一白,轻轻欠起身子,对贾琏低声道:“二爷,你且坐一下,平儿,去外面看着,可莫让人近前听了咱们的话。”
平儿答应一声,自去门口守着。凤姐拉着贾琏的手,泣道:“二爷,你道我为何三年都不曾有身孕?”
贾琏不解何意,只说道:“想来是缘份未到吧,如今你不是有了么?”
凤姐摇了摇头,擦擦泪,指着柜子上一只小小的木盒道:“那里有一只香荷包,是我素日里一直带着的,一个多月之前丢了,前几天二太太才说她房里的小丫头子捡着了,又还了回来。今天去林妹妹家,她的丫头极通医理,看出我有了身子,又诊出我身边有大寒之物,我这才知道打我进门我那亲姑姑就给我暗暗使了绊子,让我做不得胎。那丫头说了,这荷包里放了麝香末和其他几味香料,混在一起专让妇人做不得胎。”
贾琏面色大变,惊道:“这怎么可能?她是你的亲姑姑。”
凤姐冷笑一声,轻道:“我原也不信,只是回来的路上打发兴儿去了药铺子,药铺子里的人也说这荷包会害人不能有孕。我这才不得不信。”
贾琏额上渗出冷汗,这几年他盼孩子都要盼疯了,为了孩子没少和凤姐打饥荒,原当是凤姐不能生,那知竟是有人早就下了黑手暗害他们夫妻。“好狠,你是她的亲侄女儿,我也处处帮她做事,她何致于这样害我们?”贾琏恨声道。
凤姐冷笑一声道:“她原只说我是她的内侄女,都姓王,很应该相互扶持着,我也听进去了,处处以她为尊,却把自己的婆婆靠后放了,那知在她心里,我只是大房里的儿媳妇,是将来要和她争家产的人。怪道她既让我管家,又处处防着我,那些钥匙她也是把得紧紧的,从不让我碰一下,这两年家里入不敷出,总是生着法子哄我拿自己的嫁妆填了进去,她自己却一文都不出。我也傻,竟然没看出来,还天真的以为总是一家人,嫁妆用了也就用了。现在想来,她都是成心骗我用尽嫁妆填这个坑,日后宝玉娶了亲,她就能把我一脚踢开,让宝玉媳妇轻轻松松的落个便宜。”
贾琏沉默不语,只和凤姐拉着手,心里一阵后怕,出了满身的冷汗。素日里王氏也总是指着他做那些见不得人之事,而自己又是个好机变的,总觉得能从中捞些好处,也是乐此不疲。虽然从中也落了几两银子,可是如今细想起来,若那些事捅破了,她王夫人素来是吃斋念佛,从未经过手的,自在是毫无关系,轻轻巧巧的便能月兑了身,可自己却桩桩件件都能坐实,来往的书信,银钱等物事都是铁证如山,就那些事情,只怕是杀头都是够的。
凤姐见贾琏面色惨白,忙道:“二爷,以往你我二人就是个傻子,被她指着当枪使,往后再不能够了。如今我有了身子,咱们只好好凭良心行事,也算为这孩子积点福。二太太那里,咱们要小心防着,再不与她出力气。”
贾琏斜坐在凤姐身边,搂了她道:“你说的很是,咱们日后再不做那些子见不得人之事,你什么都别想,只好生养着,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你放心,她这样害我们,我必不能放过她,日后我明面上还是会帮她做事,只是事事我都会留上一份证据,必要将她扯了进来,将我自己撇清了,日后一总算帐的时候,我必要与你,与咱们的孩子出这口恶气。”
夫妻二人议定,又把平儿叫了进来,与平儿细细说了,平儿是凤姐最信任之人,她对凤姐亦是满腔的赤诚,再无半点二心,听得王夫人用这种卑鄙手段加害凤姐,平儿亦是气得骂道:“只道二太太是个佛爷,那知竟如此恶毒,女乃女乃还是她的亲侄女,她都能下这般黑手,怪到这些年府里出没见谁传出喜信儿,赵姨娘有了三姑娘,那还是在二太太生宝二爷的月子里。”凤姐贾琏点点头,凤姐又道:“平儿,回头你送些东西给赵姨娘,这几年我没少为难她,你只悄悄的去替我陪个不是,二太太这么防着,她还能得了环哥儿,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平儿答应着,自去收拾给赵姨娘的东西,在箱子里看到王氏送来的补品,平儿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将那包药材丢到火盆里。
贾琏却飞快升手抢了出来,扑灭上面的火星子,冷冷道:“这是证据,可不能一烧了事。”
凤姐却轻道:“明面上送来的东西,她岂敢做手脚,只是日后她若给什么衣裳料子香包丸药之类的,可千万小心,万不能拿到我的跟前来。”
平儿点头应了,自此对凤姐的衣食起居更是百倍上心,绝不肯假手于人,贾琏亦是找了个粗通药理的小厮,但凡有人送东西来,总要先让他看看闻闻有没有掺了那些致人落胎的东西。在贾琏和平儿极小心的看护下,凤姐总算是熬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胎像稳了,她方敢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略略活动。
王氏见凤姐一直都没有落胎,而她身上也一直带着自己送的荷包,不由大感奇怪,又听太医说凤姐这胎是个男胎,王氏更加着急,若是这孩子生了下来,必是要分了宝玉的家产,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这一日正在房中苦思铭想,定要想出个法子让凤姐小产。
王氏正苦思铭想着,忽听外面有人惊慌的叫道:“姐姐,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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