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侃侃单肩靠着后面的沙发上,一身的黑衣在黑暗中更加显得清冷,包厢内烟熏火燎的,你来我往的,大侃单腿敲在另一只长腿上,精致的黑色皮鞋在黑亮如夜的房间内更像是一抹清月,大侃的左手肘支在膝盖上,烟蒂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右手心的一侧支着右太阳穴附近,明明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到了他的手里,却如此的优雅。
陪酒的小姐们的娇笑声,顾客的打诨声,高原他们几个适时的插话声,陪酒的小姐在点唱机上胡乱的按着,也许是手滑也许是喝多了,脸微微泛红,要多娇羞就有多娇羞,包厢内突然飘出一首歌曲。
“换换换,什么劳什子玩意。”被陪酒小姐围在中央的男子大手一挥。
高原炯亮的眼睛喵了一眼大侃,那顾客也是有眼力见的人,别看他跟着茅侃侃称兄道弟的,其实心里也明天,人家肯来就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所以即使茅侃侃退出去,他也乐得有面子。
“怎么?茅总喜欢这首歌?”男子起身,将小姐挤下去,将麦克风举到茅侃侃的面前。
包厢里的金碎灯光暗影,细细碎碎的就像是涂在女人指尖上的金粉,碎碎烁烁,仿佛就连空气中漂浮的都是慵懒。
很少有地方会有这首歌,毕竟这样的地方能有几个会韩语的,就算会韩语的,会的也是流行歌。
歌曲的名字叫是爱吧!
包厢内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气氛,男子微微弯着腰身,脸上已经开始出汗了,不知道是冷了还是热的,而茅侃侃似乎就没听见,不接,歌曲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高原见这架势,赶紧起身准备将麦克风接过去,才伸出手,茅侃侃动了。
他支在太阳穴旁边的手指轻轻将烟蒂抿灭在泛着闪眼光芒的烟灰缸内,水晶缸很漂亮,一尘不染,烟蒂抿在正中,更像是一幅抽象派的画作。
大侃挑了一下眉,接过,男子松了口气,心中想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居高临下,这样的人注定所有的人都要揣测他的心思,看他的眼神。
别人不知道,可是高原太知道了,大boss仅会的一首韩语歌就是这个,而且他从来不在外人的面前唱歌,外人以为茅侃侃是五音不全呢,无论谁劝他都不给面子,所以当茅侃侃第一次在他面前唱了一曲之后,高原明白了一个道理,长的好看的人,也许放的屁都是香的,没天理,光是脸蛋好看也就算了,个子高也就算了,头脑好也算了,可是为毛连歌唱的比他好?都不给人活路的。
大侃还记得第一次偷拿父亲的烟,将烟放到嘴里的感觉,即使因为这个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他仍然享受到了那份快感,他从小就叛逆,越是不让他干的,他就一定要去干。
第一次见易素的时候是几岁?
是十岁吧。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那时候他也算是一个大小伙子了,大院里的女的看着一个个的跟小疯子似的,在他的印象里就没见过像是洋女圭女圭一样漂亮的女孩,易素搬进来的第一天,他在窗子后,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披着长发,带着大朵蝴蝶结穿着红色小套装的女孩,那是一套红色和黑色相间的泡泡装,她横挎着一个同色的小包,看起来像是个小淑女。
易爸爸抱起易素指着院子说:“素素,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那时候他是讨厌易素的,即使喜欢这个像是天使女圭女圭一样的孩子,可是讨厌她的爸爸能把她抱起来,在大侃懂事的岁月里,是鞭子和皮带陪着他度过少年的。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大院里的孩子对外来者起初肯定存在着一定的敌意,易素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她的头发不再是整齐的,总是像个疯婆子似的,她哭,对这她爸爸哭,茅侃侃心里想着,就是个丫头片子,哭有什么用啊?女人果然是无能。
在这个院子里,没人敢惹茅侃侃,曾经有不少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想挑战一下第一同志的威严,结果就是被板砖直接拍到头上,别人都怕,可是茅侃侃享受这个过程,可是享受完毕,一般就该他老爹享受了,免不得一顿好打。
某天放学之后,沈让他们先走,他一个人将书包甩在身后,路过街角的时候,偶然一眼。
“喂,易素,听说你很牛啊?成天穿的这么漂亮你装什么十三点?”
两个满脸开花的男同学在被易素连续拒绝求爱之后,求爱不成心生嫉恨,将她堵在路口里。
其实那时候的孩子还是挺简单的,堵易素无非就是要她道歉。
“叫你道歉听到没?然后对外说,是我们不要你的,明白不?要么你今天就别打算回家了。”男孩儿放了狠话。
茅侃侃觉得这出戏比小龙人好看多了,将书包扔在地上,盘腿儿席地而坐,他心里有着小邪恶,心中的邪恶就跟那点燃的烟花的花火似的,嗖嗖的往外窜,他想等她被非礼后他在过去装好人去安慰,越是想越是兴奋,心中直为自己叫绝,模模自己的下巴,心里想着,茅侃侃,你怎么这么聪明,这样的注意你都想的到?太他么聪明了,谁生的你啊。
心里好一顿美。
谁曾想,易素这小丫头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慢慢的将书包扔在地上,然后从书包里,就徒手掏出一块砖头,那两个男同学也是个瘪腿的角色,颤颤巍巍的抖着唇说道:“你赶紧把它放下,不然……”
话还没说完,易素一块砖直接就拍了上去,然后是杀猪一般的叫声。
茅侃侃被震了,易素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吃了“威尔刚”了?明明前两天还是个小白兔来着,怎么转眼就成了白雪公主的后妈了?
易素显然也是吓到了,眼睛里含着两炮眼泪。
那是茅侃侃第一次觉得其实女的还是挺有用的,至少打完人之后,这么一哭,让人觉得打了就打了呗,这么个柔弱的主儿,谁好意思把砖头还回去啊,要是他哭成这熊样,估计早就被人干挂了,还是当女的好。
之后回到家里,他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被打的男同学家长带着孩子找来了,打了别人也就算了,一个院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宝科,你看看你家易素,把我儿子的头都给开瓢了……”大人将孩子牵扯出来,指着儿子抱着纱布的头看着易素的爸爸,指着易素爸爸给他一个说法。
茅侃侃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帅的男人。
他以为易素的要倒霉了,结果,男人只是蹲子,保持着和易素一样高的高度,模着自己小女儿的脸:“素素,告诉爸爸,受伤没?”
易素是真害怕了,咬着唇,浑身发抖,她爸爸的脾气很不好的,这次一定会挨打的。
她爸爸见她不说话,顺顺女儿的头发:“素素啊,记住爸爸的话,如果谁惹你,拿着砖头往后脑上敲。”
带着儿子来要公道的人彻底无语了,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茅侃侃第一次嫉妒别人,这种嫉妒里含着说不清的羡慕。
说起易素的爸爸,那是个对女儿宠溺无边的人,只要一开工资,他一定拎着黑色的公文包,里面都是吃的,满满的都是吃的,茅侃侃也是因为这些吃的,和易素成了朋友,他从来没想过做一个女孩子是这样的幸福,时时刻刻有人这样挂着,他觉得那样的形象才是一个男人的形象,所以他也开始学习去以这样的一个形象前进。
易素在她爸爸的眼中是宝贝,吃菜她爸爸会记得她不吃什么,然后挑出她不能吃的,也是这样,易素和她爸爸的关系几乎好到不像父女更像是一对小恋人,易素的妈妈总说,你爸爸对我都没有这样,我以为你爸的心是铁打的。
后来易素的爸爸调走了,又因为一些情况,易素家就落败了,一些人开始在背后说易素爸爸的一些是非,每当这个时候自己的父亲总是叹气,大人的世界他不太懂,就算隔着很远,他依然喜欢跑去易叔叔家,因为易叔叔是他崇拜的男人。茅侃侃这辈子唯一对一个女人掏心掏废的就是易叔叔的女儿易素,他一直将易素当成自己的家人。是那种骨子里流着一样血液的一家人。
他也乱过,男孩子嘛,青春期的,有几个不发情的,被易素看见过几次,易素说他是个男j,公用汽车,他想,反正玩也都玩过了,为了给自己妹妹保持一个清纯的形象,他跟所有的女的都保持面上的不来往,至少不会让小丫头知道。
到了25岁就真的玩够了,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见识过了,女人关了灯还不是一个样,慢慢的抽身出来,告别自己花丛浪子的称号,专心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哥哥,对易素他从来没有犹豫和彷徨,认为他所作的就是应该的。认为像易叔叔那样去爱易素就是应该的。
易素曾经笑着说,大侃我陪你一辈子好不?
那时候小丫头的话很温暖他的心,想着,还是我妹妹好,哥哥要是打光棍了,还有妹妹陪着一起光棍,结果这话没说出去一年,她就要嫁人了。
易叔叔离世后,易素差点就疯了,那段时间他忙的几乎一天都睡不上两小时,给易妈妈的钱,被易妈妈给退回来了,他也没办法,从香港那里请了一个心理医生,冒充易素去看病医院的医生,那个医生只接易素一个病人,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人生的低谷慢慢跪着,半蹲在到站起,这个过程别人不懂,他懂,易素的疼,易妈妈的疼他都懂,每当半夜累了,开着车跑到她家的楼下,停下那么一会儿,心里就出奇的平静,告诉自己,还有一妹妹要养,得努力赚钱,多累都值。
易素告诉他她要结婚的那一天,当她前脚一走,他脸上的笑容呱嗒落下,只剩下阴狠。他几乎就踹烂着椅子。
什么陪
我一辈子都是放屁,全是骗人的,女人最会的就是骗人,连亲哥哥都骗。
枉费他这么多年挖心挖肺的对她好,就是一个小白眼狼,嫁谁不好,嫁雷臣骁?明知道他和雷臣骁水火不容的就嫁他?明知道雷臣骁和他前女友的事情还嫁他?
他真想弄个棒槌过去敲醒她的脑瓜子,做笨人也没有这么做的,雷臣骁明摆着是为了她母亲才勉强娶素素的,雷臣骁的那点破事这个城有谁不知道的?
心被揪揪的疼,他郁闷,小的时候和人干架,被人打了十块砖头也没这么疼,小丫头片子,白对你好,胸口越来越酸越来越闷,眼眶温温的,谁不好,非挑雷臣骁?就非找个人渣结婚?
脉搏里一丝丝的凉意上涌,侵吞血液,直到将血液全部冻僵。
那段时间他和易素闹的很不愉快,后来妈妈对他说:“侃侃啊,易素只是你妹妹,要和雷臣骁过一辈子的是素素,你认为不好的,就不一定不合适素素。”
他想了想老妈的话,易素的结婚尽管他没去,不过还是托人给她送了礼物,他实在是不待见雷臣骁,没办法,天生的。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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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觉得超有爱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替我们大侃难过,一丝丝的疼,一丝丝的凉,大侃你真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