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夏日,午后的阳光更加灼烈的炙烤着大地,连风儿都躲了懒,让这浮躁的天气更加焦灼,天空不似清晨那般澄净空灵,明亮的几乎透明中带着一抹淡淡的蓝。
一队人马自皇宫方向缓缓而出,向东大街方向慢慢驶去。
前头开路的是二十人整齐列队的皇家护卫,个个盔甲披身,头戴盔帽,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甲在刺目的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寒芒,似乎把这份炙热焦灼都冲淡了几分。
紧随其后的是几辆四轮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厚厚的车帘遮挡住了外面探究的视线,让路边的人伸长了脖子也观望不到里面的风光。
最后面是一些步行的随侍,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托盘,红红的锦帕下不知盖着什么名贵物件,但看众人整齐的步伐中透漏着小心翼翼,也知道应该又是皇家不知赏赐给哪位贵人的。
道路两旁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到一侧,待一行人马走过才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好奇的百姓干脆不远不近的尾随其后,想一探究竟。
走了足足两刻钟,大队人马才在一座府邸门前停下,开路的护卫纷纷下了马,自动向两侧排列开来,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走在最前面的头领护卫,把马僵一甩丢给手下,大声向府门侍卫吆喝道:“圣旨到,请晋安公主出来接旨。”
远远就看到前来的皇家护卫队的府门侍卫,早就前去里面报告了,这边才开声,里面就走出一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
众人一看,不禁倒吸了口气。
只见他高挑秀雅的身姿如深山翠竹,挺拔苍健,沉稳矫健的步伐,如悬崖绝峭上的青松,孤傲淡泊。
白皙莹润的肤质如古玉般无暇,冰凉中泛着温润,衬着上好的白色缎子衣袍,散发着月光般的盈亮华彩;暗青色玄纹云袖,白玉腰带,点缀着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的衣摆,随意的掩着白绫袜黑皮履,衬的天人越发挺秀俊逸。
年轻公子走近侍卫头领,冲他淡然从容的清浅一笑,好看的朱唇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让人顿时如沐春风,和絮飞扬。
一双明亮的双眸仿若晶莹璀璨的黑曜石,闪着点点亮光,清澈中又带着一抹清润的温柔。白色的瞳仁像雨后碧空如洗的天空,干净透明,空灵中不含一丝杂质。
再深望到底是沉静的湖泊,让人安心宁静,哪怕一缕轻风都不忍拂过激起涟漪,扰了它的恬静。
辗转回眸间顾盼生辉,令天地黯然失色。
侍卫头领心下暗赞,好一位翩翩绝世佳公子,真乃谪仙也!
接着又见他微微一颔首,作揖谦逊道:“在下苏靖,恭候各位大驾,诸位辛苦了,里面请。”
说完,躬身拂袖做了请的手势。
众人一听这清越的嗓音,这清雅不凡的气度,不禁又倒吸了口气,原来他就是晋安公主赫赫有名的第一面首兼管家苏靖,不由的再次偷偷抬眼打量。
这时,马车里的人也下了车缓步走近前来,为首的是宫里传旨的太监黄公公。
黄公公苏靖是认识的,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打过几次交道。
苏靖一看来的是他,心里的不安顿时消去几分,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亲切起来。“原来是黄公公亲自大驾,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公公快里面请,先喝口茶歇歇脚~”
“呵呵~你这小子,嘴里跟吃了蜜似的,每次来都把咱家哄的五迷六道的,万一哪次办砸了差,皇上问罪下来,仔细咱家先拿你试问。”黄公公一面抖着老脸上的皱纹,一面笑着打趣。
苏靖边陪黄公公试探的说着场面话,边拿眼角往后面的人身上斜,“公公这是哪里话,您是皇上身边的老红人了,您尽管歇好养足精神,差事绝对耽误不了。”
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别说没出过岔子,就算有,皇上这么看重您,怎么舍得问罪,这次公公来所为何事?”
黄公公精明的绿豆眼,在苏靖白皙俊逸的面容上睨了睨,神秘的干笑两声,连道:“好事好事!”
苏靖的目光从黄公公脸上转到身后的几人,略微一扫,闪了闪,“莫不是……”
黄公公轻点点头,不再言语,由着苏靖在前面引路,向府中走去。
后面跟着的一队人,抬头望了望门扁上“公主府”三个金光大字,脚步不停的跟了进去。
黄公公从袖中掏出丝帕,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一边走一边拿眼角偷瞄着苏靖。心下里暗暗的揣测着:不知等下宣旨完毕,这位有着天人之姿,卓越才智的佳人,是否还能笑的这般淡然从容。
收到消息的晋安公主,略微整理了一下装容,就板着脸出来了。
这大热的天,正在午休就被皇家这帮人搅扰了,换谁心里都窝着一肚子的火。何况她天生有个怪癖,就是睡觉不喜人打扰,不然准保带着起床气。
现下正带着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婢女,远远的站在院中,等待着前来的一行人。
黄公公瞧见公主的身影,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睨了下公主脸色似乎不善,也不敢再多摆架子,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捧着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就展开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晋安公主贤淑婉仪,致毓忠洁……特赐侍从婢女各十人……”
一直跪着听旨的晋安,茫然困顿的看着黄公公一翕一合的嘴巴走了神,罗嗦了一大堆,只听到最后一句,就是皇上给她塞了男男女女各十人,顿时凌乱了……
宣读完圣旨,黄公公这才满脸堆了谄媚的笑向晋安打千行礼,“恭喜公主,贺喜公主,皇上说了,这些人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特赐服侍您的……
恭喜你妹啊!晋安公主看着黄公公那张面具脸心里就不愉,面上却不表露出来,目光淡淡的扫向他身后站的两排人,“本公主多谢皇上厚爱,只是……”
话还没说完,黄公公就压低声音接口道:“皇上知道公主心意,所以,说是赐十名侍从,不过是想公主多些选择,这十人均是皇上亲自挑选,您先过过目,总有一两个能入得您眼的。”
听到这里,晋安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既然是皇上让自己来挑选枕边人,也就是说这十人中必有皇上的钉子,由暗桩改成明路罢了,剩下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陪衬而已。是以,少不得要留下一二,也好让皇上放心不是?
想到这里,晋安紧绷的小脸缓和不少,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谢恩,由着婢女清莲扶起身,为她拂去裙摆上的灰尘,打理干净。
晋安把圣旨递交给清莲后,朝黄公公微点了点头,由他领着去选人。
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府院中的柳树上知了叫的越发卖力起来,斑驳下垂的柳条,青翠的柳叶也无精打采的蔫成了卷,衬托的炎炎夏日更加的令人心浮气躁。好在起了几缕细风,虽然微弱,却也能缓解这份烦闷。
晋安才一靠近两排平行并立的侍从婢女们,就被一股香风袭来呛了鼻子,赶忙从袖中取出丝帕捂住口鼻,强忍了欲喷薄而发的喷嚏。
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着面前的男男女女闷声道:“涂脂抹粉熏香的站左边,素颜的站右边,快一点。”
众人一怔,片刻反应过来,哗啦啦的开始从新站队。
待队伍从新整合,晋安看到左边的人数众多,右边男女一共才六人,其中还包括了四名婢女,也就是说侍儿只有两人相对素洁,心里当下欢喜了几分。
若这两人是皇上的钉子,现下过了明路,也不用再费心去猜测揣摩其他人。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直接放在眼皮底下不是两下安心?若都不是,那更妙了,连睡觉都踏实。
想到这儿,晋安拿手一指左边十四人,偏头对身后的苏靖吩咐:“这些人先带去外院下人的房里安置吧!”
“是,公主!”苏靖会意的一摆手,身后小厮立刻上前,行礼后带着那些人向仆从的院子行去。
看到这里,一直未动声色的黄公公,心里“咯噔”一下,犯了怵,暗暗思量起来。
这晋安公主当真厉害,只简单一句话,就把皇上精心安置的侍儿揪了出来,到底该说她是火眼金精呢,还是该说皇上明察秋毫,模透了晋安公主的心思喜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不管怎么说,她做了令皇上满意的结果,自己也好交差了。
晋安处置完已定性为奴仆的人,才负手向右边站在第一位的侍儿方向踱了几步。
近了,只见一名约十五、六岁的清弱少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几根细长、女敕白如玉葱的手指紧攥着衣袖,从苍白泛青的指节上可以看出他很紧张。
单薄的肩膀松散的挂着艳红暗花锦袍,领口锁着水蓝的栀子花瓣搭配着雪缎中衣领边,一直延伸至胸前。
凝白如脂的雪颈掩在墨瀑的发丝间,在阳光的印衬下,闪着淡淡的迷离光彩。
柔滑的发丝以青色缎带从鬓边挑起至发顶,随意的束起一个简单发髻,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支碧色羊脂玉簪;耳边发丝乖巧的垂至胸前,在微风的轻抚下,与肩上的柔丝时分时合,时偎时依。
明明看着是个单薄慵懒的柔弱少年,却在这份随意中又透着几分庄重、倔强,让人心生怜惜,看这身形倒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因看不真切而印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