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将披散的秀发从新全部束起,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扎上一根二指宽的长长缎带,在髻边斜插上玉簪,又用螺丝黛在秀气的笼烟眉上细细的画了几笔,加重了眉宇间的英气。
在鼻翼间淡淡的扫上胭脂,顿时将一位秀雅灵动的少女,变成了一位清风雨露的玉面郎君,直到收拾利索,才随着侍卫向慕容轩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魏绪忠和慕容轩坐在案几边饮茶叙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才开口打趣道:“今儿是什么风把魏大人给吹来了?”说完还望望窗外。
魏绪忠起身向楚侨行礼打招呼,笑的满脸皱褶,“楚公子来啦!老夫一早起床,就听见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内子说定是有喜事盈门了,老夫原本还不信。直到上朝接了圣旨,这会又见到楚公子,一日之中就迎接了两个贵人,可算是信了。”
“哈哈!”楚侨洒然不羁的笑着回了一礼。从袖中抽出一把玉骨扇,于指尖打了个旋,在魏绪忠的肩上轻敲了敲,“数月未见,魏大人还是这么风趣啊!。”
“楚公子见笑了,里面请~”魏绪忠抖着恭维的笑,引楚侨坐下叙话。
落了座,也不等主人招呼,楚侨自己翻起托盘中的茶盅,注了茶水,放在唇边慢慢的酌着。
慕容轩的目光自楚侨进门的那一刻,就再没移开。
看着他青衣锦袍下束腰窄月复,削肩秀颈,玲珑的发髻下两根缎带轻灵的垂在脑后,小巧的碧色扇玉簪,将一个简单发髻衬托的越发精巧别致。
一抹远山眉如墨点染,眸清似水,眼若灿星。挺秀的俏鼻拢着英气,朱樱一点,绛唇映月。明笑中流光潋滟,执手间洒月兑风流,好一位俊秀翩翩的少年郎!
楚侨回眸间,望见慕容轩呆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弯唇浅笑,如一波春水摇漪轻点。“世子?有事?”
慕容轩闻声回过神来,掩袖清咳两声。“楚公子风姿绝绰,连本世子都看迷了眼,难怪美人会主动touhuaisongbao。”
楚侨心中不屑,不欲与他在小事上纠缠,低头饮茶。“魏大人素来公务繁忙,这次皇上怎么派您来了?”
魏绪忠抬手撸了撸山羊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干笑两声,解释道:“世子来晋乃是大事,皇上一则怕礼部迂腐,繁冗礼节太过,叨扰了世子。二则世子府邸建成已久,皇上还有心愿未了啊!”
楚侨听的心惊肉跳,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面上不敢表露,故作随意的问道:“心愿?关于世子的?”
“嗯”魏绪忠点点头,冲慕容轩抱拳道:“恭喜世子啊,大婚将至,可喜可贺!”
慕容轩心里一沉,才将将来还没坐热呢,婚姻都给包办好了,一想到传闻中的那个公主,就气恼不已。
“哦?敢问是哪家的千金有如此佳运?”楚侨故作好奇,将玉扇在掌中拍了几拍。
“乃是本朝三公主晋安,闺名姬默。”魏绪忠抱拳向屋顶望了望,似是朝拜一般恭敬。
“呵~这么说那传闻是真的了?”楚侨也不等二人发问,自顾自话的说了下去,“民间传闻本该及笄礼毕就婚配的晋安公主,至今云英未嫁,是皇上留给了燕国世子慕容轩,晋皇果然厚爱世子啊!”
楚侨装模作样的晃晃脑袋,一眼的艳羡之色。
看的慕容轩嘴角直抽,厚爱?哼!是想南越与北燕狼烟再起,姬成阳好坐收渔翁之利吧?好毒的计谋。
如若不然,怎么谁都不选,偏偏选了身份特殊的晋安公主?
这点慕容轩倒没猜错,晋安母亲是越国人,父亲是晋国人,世子是燕国人,晋安嫁给慕容轩,等于一个人与三个国家结了盟。燕国若敢毁约,前有东齐,后有西晋,再加上南越,三面围攻,那真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啊!
因此,这个联姻,对晋皇来说实在是妙极了。
当然,其中还有更深的涵义,这点楚侨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魏绪忠看慕容轩面色不愉,不敢再多说什么,谄笑着转了话题:“世子身份尊贵,皇上厚爱是自然的,只是……楚公子怎么有兴致来京城了?”
楚侨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慕容轩回道:“之前鄙人有批货物要运到晋国,怕路上不稳妥,想改走水路,就找了越国漕运总督梁大人商议,托他趁办差之便送上一程。梁大人是个爽利人,当即安排了船只人手,帮着把货物顺风顺水的送到了。
办完了事,心中舒畅,想着既然已经到了晋国,闲来无事,就到处走走看看,一路就来到了这里。”
慕容轩听的心底发凉,涌出阵阵寒意,原来他和梁启帆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还好那次没同他正面冲突,彻底得罪于他。
慕容轩忆起三个月前,他带领手下兵将乔装改扮,前往越国购买粮草。
当时北燕与东齐的战事吃紧,燕皇调集了大量兵马前往助阵,因连年征战,国内空虚,燕皇就派慕容轩四处筹措粮草物资。
慕容轩找到漕运总督梁启帆的时候,也见到了同在船上饮酒作乐的楚侨。
慕容轩不知楚侨身份,只当是普通世家的纨绔子弟,也没多在意,哪想到酒酣之时,楚侨竟将他欲送给梁大人的两个绝色美人给讨要了去。
当即心中愤怒不已,担心梁大人没得着好处,他所求之事就办不成了。谁知,梁大人不但未怪罪,反而将粮草的价格压低了两成。慕容轩这才好受了些,便没与楚侨翻脸。
慕容轩想到这里,看向楚侨的目光柔和的许多,连同脸上的戒备都去了几分。
魏绪忠的眼睛盯着楚侨,心思转了几转,迟疑的问道:“既然如此,那老夫的事……”
“魏大人放心,敝人心中有数,您的事自会办的妥妥当当,您就等着皇上的封赏吧!”
说到这里,楚侨揶揄的笑望着他,让他老脸一红,心下却欢欣鼓舞。
慕容轩疑惑的看着二人眉来眼去,询问道:“所为何事?”
魏绪忠尴尬的扯了扯胡须,喃喃道:“一点私事……私事。”
既然是私事也不好多问,慕容轩当下不再言语,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楚侨见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不便再多做停留,起身告辞,回了房间休息。
夜半的更鼓敲过三声,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片片黑幕。漫天的碎星顽皮的眨着眼睛,弯弯的月牙儿在它们的注视下浮出羞涩的面容。
客栈里一片静怡,只有木棚里的马儿,偶尔嘶鸣着打个响鼻,细细咀嚼女敕草的沙沙声和蹄下踏泥的扑哧声交织在一起,给这份寂静添了几分安逸。
几点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于摇曳间爆出朵朵烛花,晋安和衣躺在床上,手中拿了本游记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翻过院墙,躲过看守的侍卫,几个纵跃跳落在客栈院中,四下张望了几眼,看准一个房间模了过去。
弓身轻步梛到了门口,正想推门而入时,就看到不远处闪过一抹银亮,来不及细想,手脚麻利的抱着廊柱窜了上去,藏身在屋檐下。
不多时,几十个一身短打蒙面的黑衣人也避过守卫跳入了院中。
为首的黑衣人和同伴交换了下眼神,打了个手势,就四散开来,向客栈的各个房间模索而去。
黑衣人低矮着身子,紧贴墙壁慢慢靠近窗沿,竖起耳朵朝里面听了听,发现不见有任何动静时,才用手指沾了口水将窗纸捅破。
又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小寸长的小竹管,往窗纸小洞里插了进去,用嘴对着小竹管吹了几口气。
‘不好,是迷烟!’斜依在木榻上看书的慕容轩,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反应了过来,即刻掏出丝帕捂住了口鼻,翻身下榻,冲着门口飞快的跑去。
另一个黑衣人模到其中一间门窗前,正准备向屋子里吹气,忽然感到身后有黑影一闪而过。
正想回头查看,脖颈上就一阵痛麻,还未来得及向同伴出声示警,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晋安听到动静,正想大声喝问,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刀剑拼砍怒喝的厮杀声。
当下不再犹豫,飞快的抽出藏在枕下的短刀,回首间,几个箭步窜出了屋子。
刚出房门,就看见慕容轩和几个黑衣人于院中打在一处,刀光剑影,血雨纷飞,十分的火热,正要前去帮忙,手臂就被一个黑衣人拽住了。
晋安条件反射的回身挥刀,向黑衣人胸口刺去,身形刚动,黑衣人就快速的收回了手臂,反手按住了她拿刀的手腕,拉下脸上蒙着的面巾,低声唤道:“默儿,是我!”
晋安瞪大眼睛一看,正是苏靖。“怎么是你?”
苏靖来不及多做解释,将晋安往房门里一推,急声说道:“回头再说,我先去解决那些爪牙,你在房间里别出来。”
说完,纵身几个空翻跳跃,就飞落在了院中,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
巡逻的侍卫,听到打斗声赶了过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晋安担心苏靖,哪肯躲在房里做缩头乌龟,伫立在廊边,目光紧追着苏靖的身影。
中了迷烟的魏绪忠,被救醒转过来,带了几个侍卫向晋安赶来。“楚公子可还安好?”
“鄙人无事!”晋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院中打斗的人群。
来的黑衣人均是武艺高强之辈,被众多侍卫围困在院中倒也不惧,只是下手时阴狠毒辣,招招毙命。
慕容轩被几个黑衣人缠住一时月兑不开身,围在身边的侍卫举着刀也不敢轻易上前,怕误伤了世子。
慕容轩也是个狠戾的,出招几乎是刀刀见血。
魏绪忠看的犯了迷糊,这黑衣人和世子打,和侍卫打,怎么和自己人也打起来了?难道不是一伙的?
双方激烈交战了小半个时辰,随着同伴的倒下和被俘,人数越来越少,黑衣人终于支撑不住打算撤退。
慕容轩哪肯放过他们,杀红了眼,挥舞着手中长剑暴喝,“全部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能放走。”
得了令的侍卫们齐齐扑身上前,拼尽全力开始了车轮战,不一会黑衣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均被制服了。
黑衣首领不顾其他,只紧盯着苏靖穷追猛打,出手狠绝。
苏靖想抽身离开,无奈分身乏术,左闪右避,一招不慎胳膊上就带了伤。
晋安望着屋顶的苏靖,心急如焚,再拖下去不死也会暴露身份,转身冲身边的侍卫大吼一声:“拿弓箭来!”
侍卫领命取来弓箭,晋安接过搭箭拉弓,瞄向黑衣人。
黑衣首领正打的来劲,飞身旋转劈掌间,眼角睨到晋安正拿箭指着他。脚下轻快的左右挪动,闪到一侧,将苏靖的身子始终暴露在晋安的射程内。
晋安看出他的心思,瞄准苏靖,嘬起嘴巴,吹了个响哨,大声叫道:“嗨!美女”
出声的同时手中的箭也射了出去。
苏靖听到哨音,敏捷的避开掌风,脚下一点,身子前扑,向黑衣首领身侧卧倒。
羽箭擦着苏靖的后背直冲向前,黑衣首领‘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在屋顶上滚了几滚,掉在了院中。
侍卫见状,迅速的围了过去,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黑衣首领死死的瞪着晋安挣扎几下,抬手扯下脸上蒙着的面巾,用实际行动向晋安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如果不是听到那声‘美女’,就不会在错愕间失去逃生的机会,那箭……他明明是能避开的!懊恼中嘴里喷出大股的鲜血,生生气死了。
苏靖按住手臂上的伤口,不敢再多做停留,回头深望了晋安一眼,转身向远处的密林飞奔而去。
慕容轩望着晋安,抿紧了唇,低声自语,“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何时,魏绪忠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听到问话,淡然道:“南越新贵,人中翘楚。”
人中翘楚……楚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