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扬扬的琴声自一面绘着四色天香牡丹的屏风后缓缓响起,伴随着香烟袅袅,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
时而舒缓如清泉,宁静致远,挥洒着世间最美好的灿烂风霜;时而急越如飞瀑,流湿行云,倾泻着千帆过尽阻隔沧海的波澜壮阔;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月皎波澄,如诉着笑看凡尘盛世的繁华峥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切切私泣着无尽幽咽情怀。
纱屏中烛影朦胧,一檀紫炉青烟,飘飘渺渺的环绕着跪坐于几案前抚琴的紫衣男子,只隐约可见他披散着青丝埋首专注弹奏的身形,但凭这绝妙的琴音和绝美的侧影,也足以令在场所有看客为之动情,倾心不已。
此时的玉香楼大厅,鸦雀无声,众人皆被美人的倾情演绎所震慑,停止了喧哗,忘记了饮酒作乐,只紧盯着厅台上抚弄的倩影,纷纷猜测着,究竟是何人才能凑出这等绝世天籁之音。
有见识的看客闻声向身旁的同僚附耳低语:“这不是天下第一琴师付笑歌么?连他都肯来此登台献艺,这玉香楼果然名不虚传,还是霍少主的面子大啊!”
他口中的霍少主就是玉香楼的少东家霍奕杰,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门贵族,为人低调内敛,极少露面,将这日进斗金的家族生意交给八面玲珑的方月娘打理,自己藏在幕后躲清闲,每月到了月末,才来喝喝茶对对帐,询问一下经营状况,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个神秘人物。
“笑歌?原来是他,难怪,难怪……倒是本人少见多怪了。”同僚诧异之后连声自责,接着八卦道:“不是传闻他为了寻觅知己失踪已久,连皇上召见也不曾露面,怎么到了这里献技?”
看客也迷惑不解,斜眼睨着台上美人,咂了嘴,“啧啧,谁知道呢,只不过刚听方妈妈说今晚会有神秘人物挂牌,兴许他此番前来卖弄,是为后面的节目助兴吧!”
“神秘人物?那本人拭目以待,可要瞧个仔细了。”同僚听的来了兴趣,微醺的脸上露出兴奋。
柳色透过包厢半开的窗户,凝视着台中抚琴之人,慢慢蹙了眉头,他也只是猜测那人可能来了玉香楼,没想到不仅来了,还亲自登台献艺,这是何故?
片刻之后,琴音渐歇,台上佳人弹奏完在屏风后起身行礼,向台下鼓掌扔花叫好的看客们致谢,慢步走回了后台。
只看到侧影的众人不依,高声叫嚷着佳人出来给大伙敬酒,顿时,戏笑、喧闹、起哄声不绝于耳。
正闹的欢实,方妈妈面带笑容扭了腰肢走上台去,拿眼扫一圈台下酒至半酣的客人,手里丝帕朝空中虚挥几下,止住了喧哗,用银铃般的清脆嗓音高声说道:“诸位大爷请稍安勿躁,将将为大伙献曲的是天下第一琴师付笑歌付公子,公子此番作为,一是感谢各位大驾光临,二是作为至交好友初次挂牌的贺礼,现在奴家就为大家引荐这位佳人。”
说完,击掌三下,挥手示意台下小倌,“抬上来!”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天下第一琴师的至交好友卖身,他本人还亲自前来送贺礼,这倒有趣的紧!
柳色闻言大惊,不敢置信的盯着笑语吟吟的方妈妈,心下暗暗思忖:笑歌他怎么可能……千面郎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还未等他想出头绪,眼睨着台下就转了怒。
只见一顶红色黄穗镂花小轿被四个清秀小倌抬了上来,置于看台正中,方妈妈上前掀开轿帘,娇声引荐,“轿中这位就是付公子的好友,头一回来我们玉香楼,各位若有兴趣,可出价买下宇公子初夜,底价五百两,价高者得!”
随后,手中接过定音小锤,冲身边一面台鼓轻敲两下,示意开始,又狭促的戏笑着补充一句:“机会难得,诸位贵人莫要错过了哦~”
台下无论坐着或站着的人,在方妈妈掀开帘子的那刻起,目光就紧紧黏在了轿中被唤作宇公子的清倌人身上,再也梛不开眼。
只见轿中美人着一件暗紫色纹花袍服,慵懒的斜靠在厢壁上,华丽的衣衫轻柔的挂在肩头,松敞着领口,露出脖颈两侧诱人的锁骨。
在薄的几乎透明的轻纱下,依稀可见胸前两粒粉女敕的小玉珠,一头黑亮的发丝垂落于月复间,半掩着紧实的腰束,修长的大腿在雪缎褥裤中露出一小段金栗色脚踝。
一张俊脸薄粉敷面,两颊绯红,如吃了酒一般,半眯着醉眼轻睨台下,唇如朱丹,轻咬着手指,这般娇艳可人的尤物,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有品尝的。
台下众人打量完轿中抚首弄姿的美人,顿时亢奋起来,热情空前高涨,羞人的调笑声此起彼伏。
这大名鼎鼎的付笑歌还真是极品,竟舍得将这等尤物奉献出来,既然是公然卖春,也不再有多的顾忌,扯了嗓子开始叫价,“八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接二连三的喊价声,让方妈妈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容更加明艳动人,暗暗欢喜道:今儿不知是什么好日子,不光天下第一琴师亲自登台献曲,还附送美人,这次可赚大了。”
柳色站在二楼包厢门口的走廊上,身子轻贴着红木雕花围栏,双手紧按在木栏扶手上,指甲死死的抠进木屑里,拧了眉心,死盯着台上轿中之人,眼里喷了火,咬牙叫道:“五千两!”
付笑歌,你好毒的心肠,阿宇为了寻你身陷囹圄,你却与陨秋阁勾搭成奸,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羞辱他,我定不会让你们得逞。
一句高价叫声,顿时让喧闹嘈杂的大厅静了下去,群情激奋的嫖客们住了嘴,纷纷扭头看向楼上。
一看之下倒抽了冷气,一双双色眼顷刻淹没了喊价的人,这宇公子还真是个香饽饽,连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都动心出手了。
众人均被柳色的美貌迷的怔住了,瞬间忘记了台上的尤物,也忘记了再出价买春。
躲在台后幕帏边一直偷看的田玉郎见此情形,偏头向身边武子附耳低语几句,说完,又回头继续紧盯着场中众人。
武子带着几个扮作跑堂小倌的手下,穿过人群,快步向柳色走去。
而被安排扮作嫖客的则快速混入人群,分散到四处角落,跟着高声叫道:“五千五百两!”
柳色不知是计,只一心想高价买下付宏宇,借机救他出去,也不管身上有没有带那么多钱,接口便道:“七千两!”
“七千七百两!”
“八千两!”
“八千五百两!”
柳色被此起彼伏的喊声气到了,花这么多钱去买个清倌人,这帮人真是有病,要么是真yin棍,要么就是故意跟他作对,但又不能不继续出价,万一被其他人得了去,更难办了。
沉了脸,手攥成拳,冷冷的看着台下,咬牙接着喊道:“一万两!”
周围看客兴致勃勃的望着楼上美人抢人,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瞅瞅那边,自己却不肯再跟着叫了,一个清倌人卖到这个价格已经高的离谱,但似乎游戏还没结束……
台上方妈妈乐的合不拢嘴,眼睛睨着付宏宇,又拿眼角挂着台下众人,心里暗想:想不到这宇公子还真有魅力,头次挂牌就有这么多人抢,最后还不知被哪个贵人能得了去。现在她只盼着这几人继续叫下去,把价格抬的高高的,那就赚翻了。
武子几人低垂着头避开周围人群,闪身上了二楼,成包围势向柳色慢慢靠过去,脸上带了煞气,袖子下攥着锋利的匕首。
柳色眼角瞥见身边晃动的人影多了起来,空气中浮动着肃杀的气息,立即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向两边小倌,一颗心提了起来,暗叫:‘不好,中计了!’
千面郎君这么做,目的就是想看谁肯执着于付宏宇,一个低贱的清倌人,是不值得达官显贵这般破费的,除非是在意他,想救他出去的人才会不计代价,倾家荡产也要买了去。
想通了这其中关节,柳色立时头皮发紧,额冒冷汗,脸一点点白了下去,但此时已经暴露,进退维谷,想月兑身也是不能了。
遂即轻抖一下衣袖,将袖中金玉莲花簪滑入手心,紧紧攥住,只要对方敢欺身上前,就毫不犹豫的出手。
付宏宇坐在轿中,看似在假寐,实际眼神片刻都不离柳色,见此情形,更是又急又怒,扶住轿门,挣扎着想出去,无奈浑身功力恢复不到一成,折腾了几次都没成功。
田玉郎看到这里,满意的轻点点头,翘起嘴角,得意的冷笑一声,“哼~今儿本公子叫你插翅难飞,那一万两银子,花的值了……”
说完,斜目瞟向楼上闺阁,睨了一阵。
“一万二千两!”隐在大厅一角的爪牙又开始叫价。
柳色发了狠,攥了簪子的手满满是汗,硬着头皮继续喊道:“一万九千两!”
“三万两!”一个清亮的男音传入耳中,柳色身子一震,呆住了,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再看向厅下来人,一身青衣和那招牌似的发髻,顿时怔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