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节宴和往年相似,同样是设在皇家花园,以卵石镶拼而成各种吉祥图案的彩石路面古朴别致,丰富多彩;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是数百年之物,五色彩绘宫灯和各处放置的珍稀花卉盆景,将花园点缀得风雅多姿、情趣盎然。
园地场中设有高台,台上台下均放置了宾客列席的几案和坐垫,各类美酒珍馐,铺满了案桌,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王公大臣、达官贵族们早已就座,正相互与周围交好的同僚、同窗低声交谈寒暄,还不时爆出阵阵开怀愉悦的笑声。
晋安和慕容轩跟随皇上一踏入场中,就引的场中众人纷纷侧目,霎时停止了喧哗,转为窃窃私语。
待皇上转向台上坐席,各路夹杂着不同情绪飘忽而来的眼神,瞬间淹没了他们一行几人。
“三公主和燕国世子果然早有瓜葛,连中秋家宴都一齐出现,只怕离大婚不远了……”
“那是自然,晋安公主当街所作的两首yin诗现已传遍大街小巷,两人的艳情也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皇上赐婚那是迟早的事。”
“一国公主仗着身份恃宠而骄,小小年纪就攥养面首,府中侍儿成群,当真丢皇家脸面,皇上不但不训诫,反而纵容,燕国世子头上的绿头巾可不少呢!”
“啧啧!世子都成质子了,哪里还敢介意这个,能攀上三公主这颗大树,倒是他有艳福……”
一路走过去,似高似低,若有若无的嘲笑、讥讽声源源不断的传入两人耳中。
慕容轩每听一句脸就黑上一分,眼中盛的怒火也多了几多,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脚下步子变的沉重不堪,直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脸已经变成了锅底,黑的彻底不能看了。
晋安倒是很淡定,从头到尾眼中含了笑,面上带着矜持,保持着皇家公主的骄女风范,优雅从容的从众人身边走过。
婀娜多娇的身形,娉娉婷婷的走姿,大方得体的举止,高贵夺目的仪容,还有那鬓边一走一晃一生辉的步摇,处处昭示出她的沉着和端庄,任谁看了,都不相信刚刚众人评论的那人会是她。
身后的苏靖与晋安同样不以为意,只目不斜视的距她两步之遥稳步的走着,直到晋安落了座,才抖了衣袍下摆安静的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
柳色闻声气红了脸,咬了下唇,低垂着眼睑,在苏靖的示意下,坐在了晋安身边。
付宏宇则很有眼色的与苏靖同席,木着脸,面无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姬成阳在皇后身边一坐定,众人皆起身叩拜行礼,望着台下跪成的黑压压一片,无上尊崇和荣耀感顿时化成了炫目的光环,满足了他所有的虚荣。
待叫众人起身从新坐回后,又简短的叙了几句开场白,随着鼓声齐鸣,丝竹乐声响起,各类绝色舞姬入场,宴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台下来的均是得皇上信任或在朝中有些份量的人物,最先上前敬酒祝福说吉祥话的也是他们,一时间,台前轻歌曼舞、莺莺燕燕,场中美酒佳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
晋安手撑着头,枯坐了一阵,木然的盯着场中,她对此类宴会向来不喜,此时也提不起兴趣应付诸人。
苏靖心细,将案几上晋安爱吃的菜肴挑拣了几样,装入单独的白玉股碟中搁置在她面前,又将她案上的烈酒尽数换成上好的女儿红,做完这些,才坐回端了酒盅小酌起来。
晋安回头,冲他报以甜甜的一笑,望着他案上换去的烈酒,挑了眉梢,又努怒嘴,眼中写明:你若敢喝醉,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苏靖收到示意,温柔的低头浅笑,他喜欢她看似霸道却又真挚的关心,当即半忧怨、半嗔怪的用唇语回复:我若醉了,回去我们洞房!
晋安读懂,轻‘呸’一声,收了笑,转脸回去吃菜。
柳色瞥见,愧疚之余又暗暗羡慕,难怪苏靖能得公主欢心,在这种场合下,不仅能让出主位屈居人后,而且行事细致周到,做的滴水不漏,自己与他相比远远不如。
在这一刻,他对此人印象大大改观,原以为他不过是仗着容貌气度过人,又入府的早,得王爷、王妃信任,哄转了小丫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这么一看,他对晋安倒有几分真心。
这样想着,将之前众人侮辱嘲讽他们的事也抛在了脑后,沮丧的拿筷子一下一下的杵着面前鹿肉,就是下不了口。
晋安偏头看见,凑近他低声耳语:“菜不合胃口么?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备。”
柳色回眸,深情的望了她的眼,黯然问道:“公主心里装的下柳色么?”
晋安一怔,眼中露了迷糊,遂即在他唇边闻了闻,又用手抚上他的额头,模了模,不解的问:“何出此言?”
柳色气恼,拍下她的手,赌气的抱怨:“公主勿忧,柳色既没病也没喝酒,只是技不如人,心里恼恨自己罢了。”
晋安更糊涂了,傻傻的追问一句:“你指的是哪方面技艺?”
“我……”柳色被问的顿时泄了气,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懊悔的直想捶胸顿足,后面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论心计,论讨女人欢心,论床上功夫都比不过苏靖吧?
晋安看了一阵,若有所思,夹了块鱼肉放他碗里,“柳色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何必要同他人对比?以己之短较他人之长,不是给自己添堵么?我倒认为,你的美是独一无二。”
“当真?”柳色惊喜,立马抖抖身子,来了精神,嘴角带了笑意。
‘呵~’晋安点头,撇脸洒笑,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跟个孩子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肉麻的情话,只好含糊的应着:“比金子还真!”
柳色倒了酒,接连自饮三杯,壮了壮胆,提出盘算已久的要求,“那今夜……”
“皇妹好雅兴,中秋家宴都不忘携美人同行,来了也不与众姐妹一处聚聚,平日里不常走动倒也罢了,只是我这做姐姐的还一直惦念着妹妹,主动跑来讨酒吃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晋安明显感觉到柳色的身子僵住了……
抬脸看去,是长公主晋平一身华衣美服,紧绷着俏脸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五公主晋瑞,她与二人素来没什么瓜葛,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而且她们是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女,对自己这个原本是郡主身份的凑数公主同样也不感冒,偶尔相见也是点头之交,一副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姿容,这会儿主动前来示好所为何意?
晋安与柳色双双起身,等柳色行过礼,才开口插诨打科,“皇姐身份尊贵,府中琐事繁多,皇妹岂敢不识时务前去叨扰,平日里请都请不来,这会儿倒编排起妹妹的不是了……”
晋平拿眼睨着晋安,眼角却挂着柳色,一语双关提点道:“这就是皇上赏赐皇妹的新宠?模样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够不够忠贞。”
柳色听到‘忠贞’二字,脸‘唰’的白了下去,不敢再看,埋了头,手微微颤抖。
他打心底畏惧这位长公主,不光是她嘴巴够毒,而且为人也忒阴狠,被她弄死的仆役侍儿不知凡几,若不是有太皇太后压着,恐怕府中尸骨早已堆积成山了。
五公主晋瑞则目不转睛的盯着晋安身后的苏靖,眼中泛了光,飞去几个媚眼,羞羞答答作出小儿女的姿态来。
她垂涎苏靖美貌气质已久,只是碍于身份才没想方设法弄了来。
前些年也曾多次暗示骚扰过,均被晋安冷脸拒绝,也就断了念头,此番再次相见,天人更比之前出众了几分,心里的痒又止不住了,一想到若能与他芙蓉暖帐度春宵,一夜欢好到鸡鸣,月复间的热流就直往上涌。
晋安将几人神情一一看在眼里,遂用手指挑起柳色的下巴,眼睛锁了晋平,反唇相讥:“皇姐阅美无数,独具慧眼,那就帮着品评品评,看看这个小可人,是否值得妹妹与之交心,如何?”
阅美无数?不就是暗指她huangyin无度么?这个姬默可真放肆!
晋平微微愠怒,紧盯了晋安正欲发作,就被身旁晋瑞傻头傻脑的抢了话头,‘噼里啪啦’如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三皇姐,你是不知这小侍儿的好处,他身上带有天然体香,闻之欲醉,用之销魂,颇令人动情,他的精元还能驻容养颜、永葆……”
话未说完,就被晋平凌厉的眼风一吓,咽了回去,又怯怯的小声补上一句,“我,我也是听宫里人说……说的。”
宫里人?宫里人多得去了,上到尊贵的皇后,下至卑微的宫女,能跟她说这话的人,要么是了解柳色底细的亲人,要么就是和他有过床第之欢的损友。
“哈~五皇妹对我的人倒知之甚深,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他竟是这般妙人,简直是美容养颜的灵丹仙药,今晚回去就体验一番,若是没有这等功效,皇姐我可是要找你说理的哦!”
晋安说着,就将柳色揽入怀中,拨开他垂在胸前的耳发,在那段露出的雪颈上狠狠嗅了几下,直到看见上面因恐惧浮起的小颗粒,才离了他,咂舌道:“果然香气怡人,闻者心醉,皇上倒是厚爱于我,选送了这么个美人来,甚好,甚好啊!”
晋平气结,脸变的五颜六色,煞是难看,又嫉妒又怨恨,心里还有丝丝窃喜,暗自咬牙:你别得意,待事成之后他早晚还是我的,有这等绝世妙用的人只有我配拥有,至于你……
“哼~那皇妹就好好享受,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预祝你二人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晋平冷笑一声,加重了语气,尤其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说完,意味深长的睨了柳色一眼,不再自讨没趣,甩着衣袖转身走了。
晋瑞恋恋不舍,回头望了苏靖一眼,小步跟了上去,若有若无的怨念声顺风飘来,“皇姐就这么放过她了?那答应我的事呢?”
晋平恨铁不成钢的低骂:“眼皮子浅的东西,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没有?别废话了,快点走,看着就堵心……”
柳色听长公主提起‘蜜’字,想起心中一直惦念的那个人,脸顿时变的惨白渗人,连身子也颤抖起来,若不是唯恐被身边人察觉,只怕此时已经瘫软在地了。
先是提醒他要忠贞不二,后又拿软肋要挟,若再不尽快行事,只怕……
盯着晋平离去的背影,柳色眼中喷了火,心下暗暗诅咒:这个看似貌美,实际有着蛇蝎心肠的毒妇,早晚我会叫你死无全尸!
“柳色,你没事吧?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晋安自晋平走开,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短短几个瞬间,就见他脸变了几变,心底疑窦纵生,握住了他的手。
柳色强颜欢笑,心虚的往回缩,原本想提出今晚为她侍寝的要求也说不出口了,“柳色无事,多谢公主挂心!”
晋安被那两人一搅和,原本就兴致缺缺的心情,这下更觉得索然无趣了,拉紧了柳色,向苏靖温声吩咐:“阿靖,我们回吧!”
“好!”苏靖应了,率先带了人去向皇上辞行。
晋安与柳色在月色中慢慢的走着,各自想着心事,两人都默不作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得知了这样的惊天秘闻,以后该怎样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