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刚才还兀自为难,“男子主仆三人在一起他却是如何下手?”却不曾想到,万事俱是冥冥之中早已缘定。
还没待他想出对策,男子却竟然将跟在身后的两位仆人打发个干净。此时此刻,若不是怕暴露了心机,他真想跳起三丈高来,抒发一下心中万般的欢喜。
那男子见两仆人不见了踪影,脸上兀自又露出喜色出来。他伸手一展,只闻“扑拉”一声,刚才被折叠的纸扇,又被重新打了开来。男子摇头晃脑,又迈着方步,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华阴县城的美景之中了。
王三眼见此事,十成已经成了七八成,嘴巴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来。但他抬眼又仔细一看,见得男子行走之地,俱是人口密集之所。若在这里贸然下手,便是他,也断无十成把握。万一失手,却是‘偷鸡反蚀一把米’的活计。
他左右思忖片刻,又挠挠脑袋,将眼珠儿一转,心中顿又生出一计来。
王三跟着男子身后,又前行一程。
两人一前一后正走到一个路边饭摊旁边,王三见来了机会,忙脚下使力,紧走三步两步跟了上去,看准空档使出两三分力气从后面对那汉子猛一使力撞了过去。男子正悠闲自得,兴致勃勃,哪里料到后面会有人撞来?王三这一撞,虽然力气不大,但男子猝不及防之下,也是一个趔趄,身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扑在地。
男子扑倒在地,场面甚是狼狈,顿时引来数人围观,周围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饶是王三见他如此,心里也不由暗自偷笑一番。待他笑过,忙拉下脸又疾跑几步到了那人旁边,伸出手扶起男子,口中一个劲头嚷道:"哎呀呀……哎呀呀……这位兄台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怪得小弟手脚毛躁,这才行得龌蹉之事,冒犯了兄台,还望兄台高抬贵手,饶过小弟得不是……"
男子被王三撞得狼狈,又听得周围一阵嘲笑之音,肚子本来憋了一大通火气,正欲向王三怒脸问责。但还没容他将怒火发出,却见面前一张万般"真诚"得笑脸,口吐莲花般,说得一通好听的软话来。
男子满脸的怒色,在这软话之下,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心里暗道:"看眼前兄台这般-真诚-,刚才那番举动却是无心之举,人家好歹说了这许多软话出来,我若再与之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罢了,罢了。我大唐本是礼仪之邦,人家敬我一尺,我自当还人家一丈才是。"
男子想罢,还了一礼道:"这位兄台言重了,此事本就非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人多互相碰撞了一番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他言语落罢,摇了摇手,正欲转身离开。却正在这时,冷不丁又听到王三猛然一声高声嚷道:"哎呀呀……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这,这不是李瑜兄么?哎呀呀……李瑜兄,李瑜兄,可让兄弟这些年寻你寻得好苦啊……"
王三心里明白,要想骗得人信任,就得动点真格的家伙。
他这几句话语言罢,几行热泪带着点点鼻涕顿时喷涌而出。那情景让谁见了,都会误以为是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一般。
男子被王三一把拉着衣袖,又见王三泪眼奔流,心中早生奇怪。不想更让他琢磨不透得是王三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得名字来,又让他惊诧万分。
其实说起来,这档勾当对于王三却是不难,他方才听的人家称呼男子为‘李爷’,心知此人定然姓‘李’无错。从王三的角度来说,只要知道人的姓氏,后面再跟着阿猫阿狗的叫出来,效果却无大不相同,只要喊将出来,再看对方脸色,随机应变便可化险为夷。他这次又碰巧走了狗屎运气,胡乱扯了一个名字,那谐音听起来竟然与男人名字一模一样。
男子满月复惊诧,心里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眼前这名男子,我分明记得从未见过,更不可能与他称兄道弟,但他怎么神态如此奇怪,好似和我认识已很久一般。而且,而且普天之下能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却是不多,而他竟然知道我叫‘李豫’,这倒是奇中又奇的事情了。"
男子饶是如此想,心里便更是想将事情弄个清楚。他兀自将双手一举,行得一礼道:“这位兄台,鄙人好像从未与兄台谋过面,不知兄台刚才一番话,却,却是何意?”
王三假意咳咳几声。先前,他怀有一双泪眼之时,早已经将李豫的脸上神色查看的清清楚楚。李豫脸上的惊讶之色,也早被他收入眼底。
他虽心中暗喜,面上却显的与平常无异,只露出一片失望之色,缓缓道:“哎,这世上真是‘人心难测,世态炎凉’啊,想那日兄台与我把酒言欢,共谈天下大事,何等气魄,何等欢喜。然而兄台今日在大街之上,兄看到小弟着装落魄,却装着不相识。难道是怕小弟问兄台讨借几串银钱不成?”
王三话音落罢,未待李豫解释,便又把腰身挺直往街中一站,大声吆喝道:"各位走过路过,各位。今天鄙人路遇多年失散好友,实在是喜事一件。不过,为了避免兄弟间生得嫌隙,鄙人还请大家来做个见证,鄙人保证鄙人与我兄台今日只论兄弟之谊,绝不谈论讨借银钱之事。若我食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王三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立刻又招来大批路人的围观。他这话语一出,在众人眼中,王三俨然成了一名颇为骨气的“饿死不受嗟来之食”的侠义之士,相反李豫却成了一名忘记甘苦兄弟的负义之徒。
路人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片刻的工夫,竟然让李豫额头上冒出一串串冷汗出来。他脸色涨的通红,恍恍惚惚之下,一时之间越看越觉得眼前之人却是似乎是熟识之人了。
王三见男子眼神已然开始迷离。自知自己的的**汤已经颇为成效。他又一伸手钳住男子的手道:“李兄,你看,我都当众人的面发下毒誓。现在你且可以相信兄弟我,并非为了与你‘打秋风’才来厚着脸皮与你相认的吧。古人有曰:“富贵不能婬,贫贱不能移”。今日,兄弟为了表示我的更深一层的情义,我不但不问李兄借得一块银钱,相反我却还要请李兄,舍给兄弟三分薄面,一同吃些夜宵,共叙往日情义。如何?”
“额……额……”李豫口中吱呜,还想再分辨一二。但却不由分说被王三伸手猛然一拉,他的身子不由的跟着王三,在小吃摊点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下来。
王三又脸上露笑,拍了拍李豫的肩膀道:“李兄尽管放心,这顿夜宵,全是兄弟我一个人掏银钱,绝对不让李兄破费,李兄尽管安心坐在这里放心的吃就可以了。”
“哎……”李豫还想再弄清楚些状况,岂料嘴巴才张开,却又听见王三大声的对着摊主大声喊道:“老板,来两大碗拉皮,银钱我来付……”
李豫见王三前后好一番热情,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暗自咧开嘴笑笑,心道:“早说我大唐帝国乃是礼仪之邦,这种见面不相识,却依然情同如兄弟的事情,恐怕只有我大唐才有吧。恩……可赞……可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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