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与刘光及其余副将登上点将台,抬眼往台下看了半晌,每个人心里不由都凉了半截。校场内算起来有五六万人众,但看这模样能有一半的战力就算不错了。如此军队如何与安禄山十五万精兵对阵?
一时间,点将台上无人言语,一片寂静。
封常清环看四周,见每个校官脸上都挂着失落,心里猛然一沉。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明白,士气对打仗的重要性。
他思忖片刻,瞪大了眼睛,开口说道:"诸位,诸位,大家都是大唐的将领。以老夫看,在座的,最低在我大唐军队中效力的也有五六年之多了吧。那么各位应该都懂得打仗靠的是什么?是勇气!现如今,咱们遭遇强敌不假,咱们面前军士多为新军也是不假。但若是为将者都萎靡不振,还如何要求军士奋勇前进,勇猛杀敌?"
封常清言语落罢,众将领依然是相视无言。封常清微叹一口气继续道:"老夫再想问众位一个简单的问题,咱们当前是在为谁而战?是为了皇帝陛下么?是为了黎民百姓么?你们可以这么说。但是老夫告诉你们,当前却都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你们身处第一线,若是败了,首先被敌人砍掉脑袋的却是你们自己。而他们……”
封常清用手一指点将台下的军士,激昂的说道:“这些站在诸位脚下的军士,则是你们最好的护身符。你们只有激起他们的斗志,才能保全你们自己的性命,你们知道吗?”
封常清这一番话落,众将官个个面红耳赤低下了脑袋。他们心里都明白,战是死,退还是死。但是死战,说不定还有一丝活的希望。封常清的这番话语,又恰好将每个人心中求生的勇气给迸发出来了。
“当啷”一声响动,封常清见时机已到,猛的拔出腰中宝剑朝空中猛然一挥,高喝一声:“死……战!”
众将领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也各自拔出配剑,跟着封常清喊道:“死……战!死……战!”
顿时校场内,万般雷动,“死战!”之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虎牢关外,安禄山前锋官张孝忠手持一杆豁亮的红缨铁枪,骑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行在奔往洛阳的大道之上。在他身后跟随的是两千名精锐的铁甲骑兵。一行人马浩浩荡荡,一路上腾起数丈高的烟尘,遮天蔽日。
行得一程,张孝忠拨马立在路边,看着从自己身边而过的精骑,不足露出满意的笑容出来。
“张将军!”
张孝忠听闻有人唤自己,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骑黄彪马,疾步行到近前。来人冲张孝忠一抱拳,继续说道:“张将军,前方便是罂子谷地界,是进是停请将军示下。”
来人名唤刘通,是张孝忠手下的副将。
张孝忠听闻刘通如是问话,仰天哈哈大笑道:“刘通啊,你这小子,这种话还用问么?自我军起兵以来,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现在我军气势正盛。当然是直进罂子谷,攻下虎牢关,然后拿下洛阳城了。”
刘通听罢,又行一礼道:“张将军所言极是,只是临行时,田承嗣大将军令我二人只行至罂子谷谷口处扎营,静待后续大军,这……”
刘通此言落罢,张孝忠拉脸下来,轻哼一声,冷冷的道:“田承嗣大将军什么时候说过此话了?我怎么不知道。哼,过了罂子谷前方就是虎牢关,你让我两千铁骑在这里睡大觉?亏你想的出来!‘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传我将令,全军速过罂子谷,然后猛攻虎牢关!若是我军一战即克,便又是大功一件哈哈……”
刘通听了张孝忠的话,只是低了头,身子却未动。
张孝忠见状,狠皱了眉头,心道:“他妈的,好你个刘通,依仗你是田承嗣的外甥,就以为可以爬到老子头上拉屎不成?老子看你就是和田承嗣串通一气,怕老子抢了战功吧。”
他想罢,把头微微一翘,斜眼道:“刘通,怎么?难道你没听到本将军的话吗?若是贻误战机,这个责任你担当的了么?”
刘通被张孝忠一句话,噎个半死。他本是一片好心,却被张孝忠当成恶意,顿时心头凉了半截。
他暗自思忖片刻,又低声道:“张将军,卑职听说那洛阳守军元帅,乃是名将封常清。此人我听舅父说过,勇猛果断,用军诡异。再加上前方罂子谷道路狭窄,山陡林密,万一唐军在此埋下伏兵,我军岂不是……”
张孝忠耐着心思听刘通这一番言罢,恨不得挥起手中铁枪将他从马上扫落下来。他瞪大眼珠子,勃然大怒,打断了刘通的话道:“够了!毛都未长全的女圭女圭,也竟敢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问你那第一个冲进陈留城的是谁?斩杀唐军最多的又是谁?哼,老子看在你是田承嗣大将军的亲戚份上,暂且饶你胡说八道之罪。速速传我将令,若是再敢在这里扰乱军心,小心军法无情!”
刘通脸色涨的通红。张孝忠是正,他只是副将。有张孝忠在,他说话连个屁都不顶。他暗叹一口气,不敢再与张孝忠抬杠,拨马前行,即令全军开进罂子谷。
罂子谷山陡林密,道路狭窄,张孝忠不是傻瓜,当然心里清楚。他是一员征战多年的老将,有这进罂子谷的胆子,也不是只凭一番蛮勇才下的决定。
早在大军行进之前,他已经派出多路探马,将罂子谷前前后后查了个底朝天。他又从混进唐军中的奸细口中得知:封常清手下六万人马,四万都是新军,几乎没有任何战力。骑兵更是不足五千之众。
而这六万人马要守的地方却是从洛阳到虎牢关,方圆几十里之地。以张顺忠算来,在虎牢关这地方能有五千人马已经算是不错了。故而他才敢斗胆,孤军深入,直接杀入罂子谷,准备强攻虎牢关。
他暗地里做完这些事情,却故意不告诉刘通,目的就是要借机打打这田承嗣外甥的锐气。没想到这小子,果然是女敕茬子,直愣愣的撞到自己的圈套之中。
张孝忠计谋得逞,得意洋洋,一拍马也随着大军进了罂子谷。
大军排成一字长蛇阵,蜿蜒穿梭在这罂子谷中。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引的众军士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出来。
走了一程,张孝忠心中也不由后悔起来。万一探马消息不准,那封常清在山道两旁埋伏上一支人马,他这两千骑兵,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提着胆子,随大军又前行了一个时辰的工夫。忽听前方一阵声响,他抬眼看去,只见一探骑飞奔来报:“启禀将军,前方军骑已经出了罂子谷谷口,请将军示下。”
“哈哈……”张孝忠听的探骑此言,心情大悦,狂笑几声,继续道:“倒是说这封常清用兵如神,不想却不过如此。害的老子还提了半天的心思,哼,等下就要让这老小子看看老子骑兵的厉害了。”
他说罢,又转头对那探骑道:“速传军令,大军速速通过山谷,不得有误!”
探骑应了一声领命而去,张孝忠用手撸了撸胡须,暗道:“哼,他妈的刘通,老子知道你等着看老子的笑话。哼,看老子待会怎么惩治你。”
张孝忠想罢,拍马随着大军出了罂子谷。
山谷外,张孝忠的军骑大部已经出了山谷。
经过一路长途行军,又见一路几无唐军抵挡,军士们的心里早已无刚才进谷时的那份紧张了。
张孝忠拍马来到刘通跟前,得意说道:“刘通,今日的景况你都看到了吧,却是如何?唐军在哪里,埋伏在何处?你倒是给本将军说说……啊……哈哈……”
刘通知道张孝忠故意在奚落自己,本想分辨几句,但事实摆在面前。一路从罂子谷走了出来,确实连唐军一根汗毛都不曾见,又如何和张孝忠说理?
“张将军,恕刘通年幼无知,得罪之处还请张将军赎罪……”刘通低下声音说道。
“嗯……”张孝忠点了点头,他却是正要准备细细教训一下刘通之时。猛然听到“噗噗噗噗”几声犀利的响箭之声响彻天际。
“不好,有埋伏!”张孝忠心中猛然一惊,哪里还顾得刘通。他忙大声喝道:“列阵,迎敌!”
饶是张孝忠的骑兵再是骁勇,列阵也需要一时半刻。但是,封常清将所有这些时间掐的很是精准。
从张孝忠的人马进入罂子谷,就早已经有人将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封常清手中。
封常清明白,现在敌强我弱,第一仗一定要胜,只有如此才能鼓舞士气,只有如此才能争取自己活的机会。
封常清手中只有六万军马不错,但是这一次,张孝忠却在关键时刻猜错了。在虎牢关,封常清投入的军队不是五千,也不是一万,而是封常清手中三万最能打仗的军队。
这一次,张孝忠大意了,而封常清却是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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