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跑回舒先生的院里,就闻得厨房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还好没熟啊,先生没吃啊。
刚跑进里屋就听见一声大喝:“哪里来的泥猴儿,还不快去洗净了露出庐山真面目!”
小沫赶快离二胖远点,那小子那张脸真是惨不忍睹。
二胖看看自己的手又模模脸,忙跑到水井边摇了半桶水一阵猛泼猛揉,难得地把手也好生洗干净。因为一会要吃东西的嘛。
“先生,我们已经把晶丹拿给村长爷爷了。”小沫恭敬地道。
“没有怀疑你们哪里来的?”先生问。
“怀疑了,我们依照先生的话告诉村长爷爷了,但是二胖还是被他爹打了。”小沫难过地道。
“打就打了,他皮厚肉多,当锻炼身体了。”先生慢悠悠地道。
“……”
“你难道没被打?”,先生问。
“没有,二胖先被打就把先生的话说出来我就逃过了“,小沫还是有点难过,打也该两人一起打吧,可怜的二胖。
“你为没有和他一起挨打难过?”先生又问。
“嗯,我们是兄弟。先生你不是说过:‘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刚说完还没等先生感叹,身后就跳过来一个小胖子两手箍了小沫的肩大叫:“好你个小沫,你当时怕挨打躲在村长爷爷背后呢!”
“你爹打你那么突然,我怎么知道我爹也会不会打我啊。”小沫挣月兑了二胖的手大笑。“我也怕疼呀,哈哈哈。”
“那你还说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我不揍你。”
“我说的是大事,不是这种小事啦,哈哈哈……”
先生抚须斜眼:两个狗崽子!
折腾了大半日,又累又饿,趴在先生的书桌上睡着的两个人是被先生的蒲扇敲醒的,一睁开眼,发现已是下午,太阳快要落山。
靠墙的小饭桌中间一个脸盆大小的陶罐中正渺渺冒着白烟,随着烟雾飘出来的是一种小沫和二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陶罐旁边还有一碟腌制萝卜、一盘山药蛋,三碗白生生的大米饭。
小沫和二胖看见吃的,眼睛都绿了。小孩子最不经得饿,特别是中午没吃饱的二胖,何况还是面对诱人的美食。
“先生,可以消灭了吗?”。二胖率先发问。
只见先生悠悠然走到桌边坐好,拉了拉本来就很端正的领口,坐直了身子,手拿筷子在陶罐里一捞,夹出一块雪白的肉,送到鼻子前嗅了嗅,才慢慢道:“可以消灭了,应该很入味了。”
小沫和二胖如同几十天没有吃过东西的恶鬼扑向饭桌,下筷如飞,只见陶罐上两双筷子不停翻飞。如果只看陶罐口,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肉不停地被两双木筷夹出来就消失了,又出来又消失了。
先生看着两个毫不知道客气的小家伙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仿佛那是自己的两个孩子,永远没有长大的两个孩子,猛地心中一阵刀绞样的疼痛,痛得几乎窒息,眼睛里冒出刻骨的仇恨、寒冰般的戾气,房间里突然仿佛从夏天一下来到了三九天,不由自主地阴冷。
小沫的感觉非常灵敏,突然问二胖:“你有没有感觉很冷?”
“没有”,吃得满头大汗的二胖道。
小沫看看屋外太阳的余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毛病,抬头看看先生,先生不知道正低了头想什么,一只手举了筷子动也没动。
“先生你快吃啊,再不吃的话二胖可是要全部吃光了,”小沫忙招呼先生。
舒斥天被小沫这么一喊,回过神来,抬起头,眼睛里的戾气消失全无,仍然是那个和蔼、严肃、正直的舒先生回来了。
小沫喊完先生以后一下觉得那股寒气消失了,自己模了模脑袋,以为自己受风寒了,因为娘说的受风寒就是一会冷一会热的。
二胖和小沫基本两个人就把一大罐蛇肉灭了大半,先生只略微尝了尝,基本是在吃旁边的山药。
吃完蛇肉小沫和二胖肚皮已经溜圆,又被先生连哄带骗地喝了两大碗汤。本来已经喝不下,但是味道的确好,又使劲喝了两碗。喝完后两人跑到先生平日体罚小孩子的长木凳上肚皮朝上躺了起来,实在是走不动了。
先生抹了嘴,施施然走出门去,并告诫两个小孩,走得动的时候把碗筷刷了,然后长袖子往身后一背,昂了头,挺了胸,散步去了。
小沫和二胖躺在木凳上,不一会竟然发出了鼾声,根本没有看见舒先生快步跑回来把两人衣裤鞋袜扒个精光,然后关了屋门,坐在书桌旁。如果有其他人在屋里看见发生在两个小孩身上的情况,一定会大吃一惊。
小沫和二胖睡熟后,身体竟然在慢慢膨胀,仿佛里面在充气,肤色也越变越红,红得要滴出血来,身体膨胀到把小沫涨成个胖子,把二胖涨成个圆球的时候膨胀停止。奇怪的是两个小孩竟然没有醒,还睡得很安稳。此时停止膨胀的皮肤又开始变得斑驳,慢慢表皮变得透明,一丝一丝的黑血从斑驳的裂纹处,屋里慢慢弥漫着一种“米田共”的味道。
先生捂了口鼻,面容鄙视地道:“真是两个臭得不了的臭小子。”
黑血慢慢渗出的场景诡异得不得了,交叉混合后的污浊液体滴在地板上越来越多,眼看着两个涨得恐怖的小孩子仿佛要爆炸了,先生才郑重地挽了袖子用手扳开两个小孩子的眼皮仔细看看,等到眼皮都呈现一种暗绿色的时候赶快从怀里模出一个锦囊,从囊中取出两颗龙眼大的蜡丸,捏碎蜡衣,露出两个碧绿的泛着淡淡光泽的丸药,捏开两人的嘴,一人一颗塞进嘴里。丸药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抵挡不住两个臭小孩身体分泌的“米田共”。
说来也奇怪,那两颗丸药难道就是吃多了帮助消化的消食丸吗?只见两个膨胀的小孩子慢慢地象气球放气一样瘪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原状。
先生忍住恶臭,又仔细检查了两个小孩的眼睛,最后终于忍不住用衣袖捂了口鼻迅速在书桌上留了个字条然后推门落荒而逃,就等那两个没穿衣服的小孩在自己的屋里敞开了大门睡大觉。
小沫和二胖的这一觉睡得非常香,两人都梦见自己仿佛轻得飘上了云端,每个毛孔都舒坦得张开迎接云端那清凉滋润的空气。虽然睡得香,但是两人还是被臭醒的。
小沫懒洋洋地打个呵欠一翻身,“啪”地掉下板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耳边又传来一声“啪”。
两手一撑,地板滑得几乎没撑起来。转头四处望望,不禁目瞪口呆。二胖就摔在自己旁边的长凳下揉眼睛,全身衣服也没了,从头到脚粘满黄黑混合的污浊液体,自己也二胖一样,臭得不的了。两人的衣服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干干净净。
小沫连忙站起来,被脚下的污浊一滑,差点跌个筋斗。撑住凳子站稳,一眼看见先生留在书桌上的字条,连忙走过去拿起来读。
“两个兔崽子,你们在我这里不但吃了,还睡!不但梦游月兑衣服,还拉屎!如果你们在先生散步回来之前不把先生我的房间仔细打扫干净,就怨不得先生我收拾你们!”小沫念道。
“啊,怪不得我被臭醒了,原来是小沫你拉屎啊!”二胖站起来大叫。
“先生是说‘你们’,没有说是我一个,”小沫也大叫。
两人相互一鄙视一眼,各自捂了鼻子冲出门,冲到后院忙忙摇了井水上来冲洗,小沫还模了两个先生平日用的皂角子使劲抹,二胖很鄙视地抢了一个。
两人用了快十个半桶水才把自己折腾干净,又对视一眼冲进屋里穿好衣服,端了木盆打扫房间。
除了两张长凳下面和两人跑出去踩的脏脚迹,倒也不难打扫,二胖一面抹地一面埋怨:小沫你拉得可真多。
小沫一面搓帕子一面回击:二胖你吃得都比我多,我会拉得比你多?
二胖使劲嗅嗅自己的衣服:小沫你拉得太臭了,我衣服被染味道了。
小沫嗅嗅二胖又嗅嗅自己:二胖你的比我的臭,我的衣服就没味道。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先生的房间终于干净,小沫又忙用厨房点火用的松油枝点了在屋里熏,半晌方才结束。
两人气喘嘘嘘地坐在地板上休息,非常庆幸先生还没有回来,同时也纳闷自己怎么就那么丢人,在别人屋里吃完了饭还睡觉,睡觉的时候还拉屎,拉到地板不说,还从凳子上摔下来滚了满身的污浊。这种事可希望先生千千万万别说出去,否则被村中别的小孩子知道还得了。别说什么“小猎手”,恐怕以后得改名叫“拉屎能手”了。
想什么不来就偏来什么,小沫和二胖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屋门口探进两个小脑袋,一个是四岁的伍方方,一个是五岁的伍圆圆。两姐弟好奇地打量着地板上的小沫和二胖,又使劲地皱了皱小鼻子,然后发言。
伍方方:姐姐,他们很干净,没有拉屎啊。
伍圆圆:是啊,他们有穿衣服的,先生骗我们。
简洁说完,然后离开。
小沫和二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先生已经出去说了,”小沫低头道。
“先生不厚道,”二胖咬牙道。
“不知道只有方方圆圆知道还是其他人都知道?”小沫期望丢脸程度越小越好。
“我们出去死不承认!看谁敢笑话!”二胖“噌”一下从地板上跳起来。
“你说大家是相信先生的话还是我们的话!”小沫垂头丧气。
“当然是先生的。”二胖也垂头丧气一又坐回地板。
“早知道先生要说出去,还不如不帮先生打扫房间,”小沫瘪嘴。
“就是!不如我们再拉一泡?”二胖突然觉得自己很聪明。
正嘀咕间,两人耳边响起一声音量不大却仿佛大炸雷的声音:“你们还敢拉?你们有本事再拉我活剥了你们的皮!”
两人吓得一哆嗦,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忍了满月复的委屈,恭敬地朝刚进门的先生鞠了躬,叫了先生。
只见舒先生仍旧捂了口鼻,在自己房子巡视了半晌才放下袖子,又使劲朝空气中吸吸鼻子,才满意地笑道:“不错,还用松脂熏过,不枉先生我教得好啊。”
二胖月复诽:村里人都知道。
“先生我回来了,不用你们看门了,你们可以走了。”舒先生开始赶人。
小沫和二胖好几句话憋在嘴边想说不敢说,最后两人怏怏地向先生告别出了门。
先生躺回靠椅,微闭着眼睛,待得听到小沫二胖两人离开远了,才喃喃道:“先生可回送了你们一份大礼了,以后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先生眼前仿佛出现两个和小沫二胖同样大小的孩子呵呵笑着的模样,不由眼眶一阵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