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窍 第102章 断臂

作者 : 红烧老地瓜

桑琨被陈雄一声怒喝喝退,引得桑家两百名侍卫心中陡然一紧,“哗!”第一排三十支本已按下的强弩陡然抬起;“呼!”第二排三十把箭已上弦的强弓拉成满月;“铮!”余下一百多把腰刀也伴随着桑钢的持刀在手同时出鞘半尺,伴随着两百副甲胄间的摩擦声,汇成了一声令人心头一震的“嚯——哗!”

“嚯——哗!”

对面立即传来同样的一声,气氛在陡然间紧张到了极致……

“放肆!全给我收起来!”

已走到族人通道出口处的桑伦朝着自家的侍卫队愤然怒喝,又引来一阵犹豫不决的嚯哗声。

站在人群前、脸上本来有着几分尴尬的桑琨也赶紧厉声喝道“王八羔子的,没听清家主之令?!”莫名慌乱、手脚无措的侍卫们眼神一呆,立即全部收了兵刃。

“桑家的兵刃,从来不指向自己的同袍兄弟!你们都给我记住!”

平ri里看起来懦弱无骨的桑伦,此时却化身为八年前的中州陵南郡大都督,边走边补上了这一声冷厉的训诫,令桑家侍卫们心头又是一震。

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每一步都沉稳而厚重。他脸上的凝重和复杂,终归也没有遮盖住那职掌陵南军政多年、沙场杀戮无数换来的镇定和威压。今天为赴陈家庄祭拜而特意换上的一身墨黑sè中州深衣、祭礼之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威严肃穆。对面的一百多名陈张两家子弟,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他们在八年前威震陵南的统帅,手中已抬起、握紧的兵刃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松开,脸上露出犹豫之sè头颅微颔,似乎不敢直视于他。

其实面上看上去镇定的桑伦的内心,因极度的挣扎和纠结早已拧成了一团,又被狠狠拧成了两个字——后悔!此时他的心中充满无尽的悔意,如果自己再多一分果敢和决绝,提前几天亲赴陈家庄负荆请罪,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至眼下这难以收拾和缓和的死地!桑家、陈家、张家,三家几百名族人和子弟在场,众目睽睽,双方又剑拔弩张这么大的阵势,作为突袭的发起者也已是退无可退的境地,此时他却又如何能开口说出那些私密的话、又在保全陈雄脸面的同时平息掉那内心已被燃到最炙的怒火?

走到场中,桑伦面朝陈雄轰然而跪,又俯身恭敬抱拳:

“晚辈桑伦,拜谒陈四爷!今ri本该晚辈亲赴贵府给您老请安,同时祭拜我武同兄弟和两位侄女侄儿,未曾想您老突来造访,伦,惶恐不已!”

姿态放低,礼数拿够,桑伦很想有一个好的开头……

“惺惺作态……”陈雄的头撇向了一边,苍老的声音里只有无尽的怒意,“如果你真当武同是你兄弟,八年前又怎会让他和两个孩子死得如此凄凉绝望?”突然他又扭过头来手提火麟枪怒指桑伦愤声厉喝:“更令老夫想不到的是,你这面善心冷的卑鄙匹夫,竟连武同留下的独子,也不肯放过!”

“陈雄,你别欺人太甚!陈风潜伏于我桑家图谋不轨,谁又知道他竟是你陈家的世子?”

在桑伦身后几步的桑琨,本就低着头不忍看此时的桑伦,又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懑,听见陈雄的话立即忍不住爆发了。“嚯哗!”双方立即重回剑拔弩张之势。

“放肆!”

桑伦扭头对着桑琨怒喝,气得浑身微微颤抖。本就是一团乱麻掰扯不清,此时的不冷静只会乱上加乱,直至将双方彻底推向决死之境。

喝止了桑琨,桑伦又转向陈雄面sè和语气都变为极为诚恳:“四爷,我只能说这是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天大误会!事后得知内贼‘陈四’竟是风儿、陈家世子竟被我桑家错杀,我和桑琨ri不能啖、夜不能寝,绝非虚言!”

桑家的族人们在惊骇中又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在外庄闹得沸沸扬扬的“击杀家贼陈四事件”,竟然就是今天这场大冲突的导火索?

咚!陈雄手中火麟枪枪尾在地上重重一杵:“一派胡言!我家风儿暗中修为罡气一重,又岂是你这外庄里的废物们轻轻松松加害得了的?”又微微转头低喝道:“押出来!”

桑伦一听这话,脸上立即露出无尽的茫然!任他再是暗中几乎掌控了庄内一切,也完全想不到陈风竟隐藏了自身实力!这下事情的真相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握和了解,也令接下来早已准备好的调和策略根本再无用武之地。

两名陈家族人将绑成了粽子的桑海拎将出来、拔出口中破布扔出防线,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桑海根本顾不得申吟,立即拼命昂起头来对着桑伦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地泣呼起来:

“大哥!大哥救我啊!陈四不是我杀的啊!我连鸡都不敢杀,又如何杀得了一名罡气境武者啊……呜呜我的娘哎,可怎么办呐?……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啊!”

“哼……”陈雄冷笑起来:

“桑伦,这又作何解释?如果不是你内庄的强者,可能么?”又鄙夷地对着地上的桑海假装厉sè道:“早知道不是你这废物!说吧,到底是谁?说清楚了,留你一条活路,不说,立即要你死!”又作势将手中的火麟枪指向地上不能动弹的桑海。

“哎哟嗳,我的天啊——”桑海再一次骇得屁滚尿流,脸上如同五味酱瓶打翻一般令人无法知晓他内心在想什么……

想什么?

桑海现在只觉自己眉头间说不出的冰凉,裆下又有了尿意!“完蛋了!神师要启动‘冰符’了,这尼玛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到底咋办啊……”

全场众目睽睽,人们全都盯着地上的桑海看他如何作答,桑海却突然又呼天抢地起来——“我……我他玛不能说啊……呜呜呜……我一说,现在、立即、马上就要死翘翘啊……”

陈雄以为自己知道桑海为什么不敢说,又提起火麟枪指向了桑伦:“桑伦小儿,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杀的风儿么?我早已仔细看过风儿的断臂切口,定是你这样的强者手持你桑家的‘青龙滕云刀’,加害于他!”

桑伦的脸sè,变得更加莫名而凄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突然间,他似乎心意已决!拇指摩挲无名指上的绿玉扳指,一阵青光陡现,一把有一条在云雾中翻滚的青sè蟠龙以龙身缠绕刀柄、龙口含住刀刃、煞气腾腾的九尺长刀,便凭空出现在他右手里!

“四爷,我桑家的‘青龙腾云刀’,向来由家主亲自保管,你家陈风,确为我桑伦所杀……”

哗!全场的人们特别是桑家的族人,彻底呆住了!

在人们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之时,桑伦右手又突然向左一挥,啪!左手手臂从中齐断掉落于地!嗤——平整的切口处鲜血如注般在空中激shè!

“啊?!”

“爵爷!”

“大哥!”

桑家族人们全都拔腿想向桑伦冲去,“给我退下!”却被脸sè煞白的桑伦厉声喝停!

全场,突然陷入诡异可怖的死寂!

就连站在肖毅身后、八年来从来不认这个爹的桑文馨,也又惊又骇,美目含泪,又不由自主伸手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桑家族人通道之后、被梁舒倩搀扶着的桑家老祖宗,刚刚赶到现场,恰好看到这一幕,“呃”的一声,立即晕死在梁舒倩怀里,骇得梁舒倩望一眼场中自己那已成残疾的夫君,又只能紧抱怀里的婆婆,花容失sè,不知所措。

在全场震骇、惊异、悲不能抑的目光中,桑伦却犹自站立如松、面露苦笑对陈雄吃力地道:

“四爷,我知道区区一条手臂,根本还不了我欠陈家的债,也换不回我的武同好兄弟、风霜雪三名好后生、还有陈家八万好儿郎的命。我这样作,只求换一个你我心平气和坐下来详谈的机会。如果详谈后,您胸中的怒火仍不能平息,我的这条命,您随时可以拿去……”

此时的桑伦已无暇去追查到底是谁错杀了陈风。对面地上的桑海虽然无能、猥琐,可毕竟是他的兄弟,也肯定没有能力斩杀罡气境一重的陈风。在他看来,无论是桑家谁人杀了陈风,他作为家主都难辞其咎!此刻这对自己的狠心之举,也无非是想避免双方血拼造成更加令人心痛的无谓牺牲、也能为桑家保下经济命脉和未来光复陵南的一丝希望……

陈家子弟中,一名看上去比身边人明显瘦弱、矮小、白净的士卒,开始捂面哭泣。那是陈家“风霜雪雨”四个孩子中,唯一存活于世的幺妹,陈雨。

“我家风儿,果真是你杀的?!”

陈雄同样被震惊了!那张苍老得令人心碎的脸上,慢慢有了狐疑、犹豫,但口气中的怒意,并未消褪多少。

“是我杀的!”

桑家族人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白sè人影伴随着这声惊雷,也陡然冲进了场内!

那人站定,又毅然决然地朝全场所有人大声道:“陈风是我杀的!不是别人,更不是我桑家家主!”

“桑坦少爷?!”

当桑家族人们看清这人时,全都目瞪口呆。

这人正是桑家当下如ri中天的桑坦,在人群中抢先肖毅一步冲了出来!

一边是自己绝不能失去的义弟,一边是爱己若子的大伯,当前局面之下,他的决心比对桑家并无感情的肖毅更浓一分、也绝无任何犹豫!

一看义兄桑坦冲了出去,肖毅再忍不住了,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胡说!陈风是我杀的!”

人们更加惊骇和茫然!当时的一个菜瓜小奴,桑海说他出言协助了自己还有可能,直接斩杀罡气境一重的陈风,可能么?

一看肖毅冲了出去,夏侯晨和牛六又立即冲了出去!

怎么,这两名外庄战奴也要来抢着认?

这两个根本不知道事实真相的小子,冲到肖毅和桑坦身边站定,果然也开口大叫道:“杀外庄家贼陈四,我也在!”“还有我!”

接下来更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雅芯儿和桑文馨也冲了出来!

怎么,一个是如花似玉、手不能缚鸡的小美牛妞,一个是桑家上下无比关爱仰望、也绝不可能和一名外庄家卫发生任何交集的“小姑nǎinǎi”,也有份?

雅芯儿只知道自己该冲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手脚无措花枝乱颤。

桑文馨却是急得双脚在地上直蹬,又双拳紧握急得语无伦次:“我……我……我不知道是谁杀的!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我坦哥和肖毅杀的!”

轰!

场面被这几个接连冲出来的小辈搞得更加混乱,事情的真相也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个混乱而令人无力惊叹的时刻——

就在脑中一片混乱、目瞪口呆的几百人、全体怔愣在桑家榨油坊外时,所有的人根本不知道,一场无比血腥而安静的屠戮,在桑家庄外的丛林里,早已徐徐拉开了帷幕,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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