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回家,把那颗珠子给了丽娘玩,然后说起白天遇到的事情,枕在丽娘腿上很是郁闷的抱怨,“以后要见那小魔星还不是一次两次,要是次次都给她买东西,那咱们还没富贵起来呢就早穷死了。”
韩丽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珠子,拿在手里头把玩了半天,听着吴悠这么抱怨,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夫君一向聪明,这下却怎么傻了呢。你瞧着安乐郡主都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手给人,可见她是没有把银钱放在心上的,图的不过是份惦记。所以你要给她东西,别挑什么贵重的,就选着那么一些小女孩儿喜欢的玩意儿拿去,一则哄了她开心好做事,二来就算让人看到也不怕被说拍马屁。”
“你这点子倒好。”吴悠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以前李裹儿穷,没件像样的衣服首饰,他送东西自然挑贵的好的买。但现在今非昔比,他只要送件东西就行了,价值几何倒不是太用在意的了。
想通这点就好办了,吴悠把韩丽娘这几日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挑了挑,选了个竹雕的小哨子和一个泥女圭女圭,第二日揣进了怀里去找李裹儿了。
因为她之前把同去的那两个人折腾的不浅,大太阳的在院子里把花盆从东边搬到西边再从西边搬到东边,回去的时候人都快累月兑形了,所以第二日吴悠再去时,便没有人愿意与他同往。他假意的推让了一番。便自己背着工具到了昨天的宫殿里。
今天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不过却没让吴悠多等,他刚把梯子搭好,便有一个小太监过来请。说是英王殿下让他进去问话。吴悠知道是昨天李裹儿带话带到了,按了按胸口的东西,颇为踏实的跟着小太监一起踏入了殿门。
在进宫之前,吴悠听人说起上阳宫时,还以为是自己常在电视剧里头看到的那种北京故宫的宫殿,顶多就是一间主屋两边几排厢房,多了不过四五进院子而已,但是等他进来才知道天真了。上阳宫是上阳宫苑的简称。因为不是朝宫,所以在建筑上没有严格按照对称行列布置,而是采用自由的、集锦式组团的布局,散置在上阳宫的园林空间之中。吴悠听着众人的描述。知道大概有六七个组团,武则天一般长居在观风殿,李旦李显兄弟俩被安排在麟趾殿,每处殿院不过是主体建筑,还有庞大的附体建筑。连马厩都不止一个,似乎不比他最有直观印象的故宫小。
其实吴悠这个预测还保守了,后世考证,上阳宫的建筑面积大约在8平方公里左右。而北京故宫的面积实际上只有6。8平方公里,所以上阳宫要比故宫大的多。而且它是典型的台阁建筑,所有的宫殿都在数十丈的高台上建成。论整齐风貌也比那一个个小隔间似的院子要恢弘的多了。
相较于李裹儿的张扬,李显倒是低调多了,他是在偏殿见得吴悠,看着四周的摆设,应该是他起居常在之所,所以令吴悠心头一热,觉得李显这个老好人还是很不忘旧情的。
“吴郎终于来了,孤等你等的好惨啊。”李显屏退左右,等到只有两个人时,却是抓着吴悠的手,颇有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闹得吴悠浑身起鸡皮疙瘩,赶忙扶住他坐下,“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宫中过的不好?”
“何止不好。”李显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袖子抹泪,万念俱灰的说,“完了,我又惹母亲生气了,瞧着这事态,我觉得我说不定又要被遣出京去了,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他说道这个,悲从心起,想起流放时过的苦日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
这位的心理素质,到现在看起来还没有提高啊。吴悠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自己仿佛成了专业收拾烂摊子的了。
之前不是说好了,回京什么都不管,只要抱着武则天的大腿就行了么,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还能出错?
“殿下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吴悠慢慢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是如何又惹陛下不悦了?”
李显抹了抹鼻子,这才抽抽嗒嗒的把事情说清楚。原来他回京之后,很是惶惶不安,生怕再被人赶走,自己冥思苦想,自以为想了个好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着自己年纪大的几个女儿嫁给了武家正当权几家做媳妇儿。
自从武皇登基后,连皇子都请求改名武姓,可见武氏的气焰有多嚣张。李显之前是看不上武家人的,但是这会儿被流放了好多年,仅有的一点傲气也磨平了,见着条腿都想抱,所以先是把二女儿给了武承嗣家,三女儿給了武三思家,甚至如果来得及,他还想把宗秦客、宗楚客之类只要是跟武则天扯得上关系的侄子外甥都一人送一个人呢。
这事情要说也不是坏事,以李显的脑子来说,能想得出这种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身的地位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聪明了,但是他一直不怎么会看人眼色的毛病始终没怎么改过,这次也是挑了个最不恰当的时机,用着最不恰当的方式做了这件事。
武则天把儿子喊回来,心里头的戒备之意还是未消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李显软禁在宫里头了。不过虽然形式上没有给儿子自由,但是在物质上还是不曾亏待的,而且女皇年纪大了,偶尔也会想过着承欢膝下的生活,见者孙女们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便开始有意为各位郡主招郡马。可没想到她还没动手,李显自己就急匆匆的把事情给办了,连招呼都没打,这简直是在挑衅她作为皇帝和母亲的双重权威。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李显这一举动,却是把自家这边的兄弟姐妹都给得罪光了。武家人基本上是踩着李家人脑袋上位的,李姓诸王被砍得那叫个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没几个囫囵的,就算是面子上对着武家人客客气气,但是心里头不可能不恨。当然武则天后来为了黏合武李两家,也给小辈们指过不少婚事,大家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这不情不愿的联姻是这么一回事,像着李显这种明显巴着人的求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他这举动把整个李家的脸都丢光了。
见过缺心眼的,但没见过像他缺的这么厉害的,一件好事弄的自己里外不是人,李贤本来就看他这个弟弟不顺眼,所以干脆再武则天那里奏了一本,说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身为藩王,私自联系外臣。他也没多说,可这一句话就足以要了李显的命。
李旦这么小心的人,当年也是被人诬告过勾结外臣,为此险些被武则天砍了,最后还是有一个侍卫用剖心之举证明相王的清白,才死里逃生。那时候李旦“勾结”的才不过是几个小官员,而且行为也只有密谈这种没什么分量的,后果尚且如此严重,更别说李显这次勾连的都是王爷大将军之流,而且还是有婚约作保的。
李显一直等到武则天诏他去问话,被训斥了一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么一年蠢事,屁滚尿流的跑去太平公主那里求主意,被盛怒之下的太平公主骂的那叫个狗血淋头,完了之后却是手一摊,主意没有,你自己爱咋咋办,别来烦我。
他当初打算跟人联姻时,没有漏点口风给妹子,太平公主这会儿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况且太平公主自己也是被一堆事闹的焦头烂额,李显弄的这事情算是给皇帝提了个醒,她现在开始不遗余力的给女儿从武家里头挑个人做驸马,太平公主为此恨不得把这个她辛辛苦苦从房州弄来的哥哥有多远踢多远。
要不是吴悠这个时候恰好出现了,李显估计又得走他的老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吴郎,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李显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问道,吴悠气的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他半天才憋出句话,“您真厉害。”
可不是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之前给武则天打个招呼,让母亲出面牵线做媒,那么面子也有了,实惠也得了,母亲高兴,兄弟有意见也可以说我是被逼的,多简单。他非要自己瞒着所有人四下里折腾,然后弄出一堆事往自己身上套。
“那要不然,我去跟着武家人说,这亲事不结了?”李显再糊涂也知道吴悠说的这事气话了,当下缩着脖子弱弱的说道。
“别,”吴悠赶紧挥了挥手,有些无奈的问道,“你还想最后把武家人也得罪光了么?”
都已经三媒六聘,只等着结亲了,你啪的一声说我不玩了,这不是朝着人家脸上扇耳光那是什么?武家可不是好惹的,本事没有,栽赃陷害拖后腿那是一等一的天赋,要是让他们恨上,那才是活不久矣。
“那怎么办?”李显哭丧着脸问道,“现在我是嫁女儿也得罪人,不嫁女儿也得罪人,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又没图个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见不得我舒坦。”
要论委屈,李显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无辜的人。
“行了,现在不是抱怨这个的时候,咱么想想要如何把这个婚事变得风光体面吧。”吴悠揉了揉脑袋安慰道,“这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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