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敦从能华寺回来,便听说了青儿跟着苏青主私奔的事情。传闻会声会影,将苏青主与青儿如何相识,如何传情,如何勾搭成奸,又如何相约私奔说的像是亲眼所见一般。梅敦虽与苏青主相交不久,但却是极佩服苏青主的满月复学识、风流气度,两人谈文论道,极为相得。若说苏青主与青儿相约私奔,梅敦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梅敦并不相信青儿会跟着苏青主失踪,但是青儿这样突然离去,又适逢梅云氏被杀这样的时候,总归叫他忧心。
梅敦因家中连番灾祸,也无心读书,加上梅映月因为母亲之死,病在床上,梅政也因伤心过度无法理事,只得与梅牧搭手协助梅兴林料理做那往来应酬之事,家事则完全交给了柳姨娘与陈碧芊。
梅敦方自映月的冠芳园回来,心忧映月的病情,又烦恼家事,满怀愁绪不得排解,更不想见青莲等人,便自己躲去了茶室。梅敦善茶,在烹茶的流程与仪式中,他能体味到一种别样的宁静与平和。
“四爷,这里有一封信……”梅敦方烧开水,却听见有丫头叫他。
梅敦心情本就不爽快,正是想躲着人才烹茶,被这一搅扰便觉得不快,恼道:“爷在茶室的时候不许来找,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说完才见是茉莉,顿时便后悔了。
茉莉不过才十一二岁,见梅敦生气,吓得脸都白了,站在茶室门外,不知该进该退,眼看就要哭出来。
梅敦忙换了语气说:“什么事儿,你说吧。”
茉莉本想拔腿就跑的,但想起青儿上回待她的好处,只得壮着胆子说:“大女乃女乃给青儿姐姐写了信来,门上的嬷嬷让我给姐姐带来,可姐姐不在,我拿了两天,不知道该怎么办……”言罢便哭起来。
梅敦是个谦谦君子,茉莉是个女孩儿,年纪又小,心里虽烦恼急躁,也忍着气说:“先是我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把信给我玩儿去吧。”
梅敦拿了信却见茉莉扭捏着不肯走,怯生生的样子好不可怜,只得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事儿?”
茉莉见梅敦问她,噗通跪倒在地,哭着说:“青儿姐姐从没有与苏公子私会,他们都是瞎编的,求四爷救救姐姐。姐姐平日里虽严厉些,可是心眼却是最好的,眼里除了四爷,再没有别人。”
梅敦见茉莉这样情真,大为感动,牵起茉莉安慰道:“难为这求是苑里还有人懂她,可见你年纪虽小,却比那些大的更有心。这些我都知道,你且去吧,我心里都有计较。”
茉莉走后,梅敦看着周冰清写来的信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将信收入怀中,将为什么周冰清会专门给一个婢女写信的疑惑放在了心里。
收好信,梅敦估模着时间,便去了前院的梅兴林书房伺候。这几日梅兴林焦头烂额,动不动就发火,家中事务又多,没有梅云氏的料理,让梅兴林觉得简直寸步难行,有时渴了端起茶盅一喝,却是冰凉的,前来安慰吊唁的亲朋来了,也无人招呼,连青州的梅二爷要回,也无人想到为其筹备。
为了减轻梅兴林的压力,梅牧与梅政每日午后都会去梅兴林得书房听候差遣。梅牧上午因送梅二爷,尚未回返,因此今日便只得梅敦一人。
“我的爷,您怎么此刻来了,等会再去吧,老爷正发脾气呢。”忠福在地上打了个千儿,将梅敦拉到一边说。
梅敦奇道:“这几日老爷哪天没法脾气,有什么好奇怪的。”
忠福低声道:“听我一句吧爷,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今儿庄上给老爷送了信,也不知道西姨娘在信里写了什么,把老爷给气了个半死。我这儿还领着差事,预备云家来人好招待,且先去了。”
梅敦在梅兴林书房门口徘徊几遍,隐隐听到里面梅兴林发出咒骂声,待要离开,里面梅兴林却正巧出来看到他。
“老四过来!”梅兴林喝道。
梅敦只好跟过去请了个安便站着不说话了。
梅兴林道:“那田青儿的去向,你可有什么线索?她有没有提过什么亲朋好友可以去投奔的?青儿是你的丫鬟,你姨娘都告诉我了,你若真对她有意,那就在大错尚未酿成钱找回来。若真是被苏青主这样的浪荡子拐走,三朝五夕之后再抛弃,那青儿一辈子可就毁了。”
梅兴林的话让梅敦心里一动,但是他却摇头说道:“她从生下来就在梅家,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认识,若是要找,只怕还是要从苏公子那边找起。”
梅兴林恼道:“可惜衙门里放着假,不然定然要去报与官府,将那拐带家奴的苏青主和背主私逃的丫头给抓回来。”
梅兴林在这种时候,依然想着将青儿抓回的事情,让梅敦颇感惊诧。若是平时,家里出了逃奴若是要拿还说得过去,而此时梅家正值多事之秋,杀害梅云氏的凶嫌尚未查出,当初梅敬与南子之死,也不明不白,为什么老爷会如此重视青儿的事呢?
梅敦心中疑惑,却直言道:“早在年前,我便为青儿月兑了奴籍,此事太太也知晓,只是一直未告诉她罢了。青儿如今是自由身,愿意去哪里谁也不能拦,若她真是与苏公子两厢情愿,那苏公子也算不得拐带家奴。儿子不相信苏公子会行如此不堪之事,也不相信青儿会私逃,等家里的事完了,再去找吧。”
梅兴林听了此言,差点没背过气去,骂道:“你这个孽障,猪油蒙了心么!滚滚滚,滚出去!”
梅敦忽然被一顿臭骂,满心的没来由,只得从梅兴林的书房退出去,失魂落魄的回求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