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令嵩回来复命。”打破屋内寂静的,是几声急急的脚步声。话音方落,方才在妓院的头戴明珠的少年便进来了。见青儿跪在地上,四人气氛紧张,奇道:“世子,怎么了?”
青儿听了这称呼心头一紧,果然是龙子龙孙!
蓝衣的世子见到明珠少年不禁冷哼一声:“曾令嵩,你办得好差事!”
曾令嵩见世子发怒,忙问:“究竟怎么了?”
“你问问这姑娘是谁。”蓝衣公子的表弟知道曾令嵩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忙上来打圆场。
曾令嵩满月复狐疑,怕吓着青儿,柔声问道:“姑娘可是姓秦?”
青儿知道今天自己命悬一线,就是因为这粗心大意的曾令嵩,心里虽气,却也忍着恼意道:“民女田青儿,非是姓秦。想必诸位要救的,是一位叫颂诗的姑娘?”
曾令嵩与世子互望了一眼,又一起看向那个表弟:“莫之光?”
莫之光道:“秦姑娘身边有一位婢女,名唤颂诗,当日李代桃僵,殉主了。”
青儿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知道曾令嵩与其他几人不同,便只看着他说道:“民女田青儿,深陷阴谋被人掳劫后卖入夜芳楼,后误被带来此处。民女不敢怨天尤人,不敢求得全尸,只求公子念在民女乃是无辜受害的份上,将民女的遗言转告我家公子梅敦与苏青主苏公子。”
果然曾令嵩听了青儿的话,神色大变,尤其是听说什么不敢求全尸的话,立刻怒目圆睁,看着世子道:“世子要杀田姑娘?”
世子没想到青儿这样伶俐,几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却听到厅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他不会的。”
众人一齐转头,月见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
“月见……”青儿叫道:“或者该称呼你为秦小姐?”
月见走过来伸手扶起青儿,对世子说道:“今夜曾公子在前面闹事,夜芳楼的老妈子守在院子里观望,如果不是她特意去引开,只怕我未必有机会站在这里。”
世子没有想到忽然之间,生出这样多的变故,与胡渣男交换了个眼神,胡渣男会意道:“世子不曾想过杀害田姑娘,是冯某造次了,还请田姑娘莫怪。”
姓冯的胡渣男把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众人又一起去看他,世子的表弟也适时的出来说道:“不过是一场误会,田姑娘也是一心帮秦姑娘的,算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想田姑娘也不过怪冯都尉的,对吧,田姑娘?”
青儿听见这么说,知道自己的命暂时是保住了,对方究竟是世子,皇族,虽然心里难免怨怼,却也不敢多说,点头道:“这位公子说得有理。”又对曾令嵩说道:“曾公子,是你将我带出夜芳楼的,一事不烦二主,还请你送我去找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是?”曾令嵩也因自己摆了乌龙觉得有些丢脸,巴不得早点离开王府。
“我家主人姓梅名敦,受教于太学。”青儿知道这一屋子人里,只有曾令嵩对自己最有善意,唯恐他走了之后世子等人继续加害,趁着话还热着,赶紧离开才是正题。
“太学……辟雍……那不是在城外?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出不去的。”曾令嵩犯难。
“那你能带我去找苏青主,苏公子么?”青儿也知道城门关了出不去,但是她自称是梅敦的丫鬟,如果不先说去找主人的话,难免叫人疑惑。
“嘿,苏青主新买的宅子在哪里,你们可知道?”曾令嵩问道,看来苏青主不回苏宅不是什么秘密。
“不知道,似乎在城东那边儿。”
“不是,我听说是西边儿近朱雀街那里。”
青儿听这些人七嘴八舌没个准,心里暗暗着急,可千万别想不出来就让我留在王府啊,说不定就不小心死了呢。
果然,世子说道:“不如田姑娘留在我这里,等明日我再派人送她回去吧。”
秦姑娘也说道:“正好,青儿可以和我作伴,晚上我们住一个屋。”
曾令嵩看了看世子,忽然笑道:“哪里那么麻烦,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咱们不如一起喝喝酒,说说话儿,明儿我再送田姑娘去辟雍。田姑娘不也说了么,一事不烦二主。这原是我闹出来的事,正好将功折罪。”
世子听了这话,神色暗了暗,还没说话呢,秦姑娘却拍手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怕没机会将恩人们一个个的谢过。”
有了世子的命令,即便是大半夜里,也能置办出像模像样的酒席来。世子身份最尊,又是主人,先就坐下了。莫之光也跟着在他一旁坐下。青儿自付身份卑微,不敢与世子同席,站在一旁没有动。
“青儿姑娘,今日之事都是由我而起,请到这边而来,我好向你赔不是。”曾令嵩有些粗心,却也极聪明,见青儿站着不动,世子也没开口,便邀了青儿和自己一起坐了下首。世子见了也是一笑,对青儿说道:“姑娘请坐。虽说姑娘来的时候并非自愿,不过还请姑娘宽宏大量,勉强做做我的客人吧。”
青儿听世子口气软和了许多,自然不敢倨傲,忙自谦道:“因缘际会,怨不得诸位。何况贵人们做的是救人危难的义举,民女心里也是钦佩的。”
“今日因着我鲁莽,惊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不与我一个莽夫计较。”曾令嵩说完,自己先笑了。他年纪不是十七八,身量却挺高,因为习武的缘故,身体也很结实,看不出有哪里像个“莽夫”。
青儿今日差点死在这不知是哪个王的王府里,原本对曾令嵩也是极怨的,但见这少年磊落质朴的样子,又恨不起来。只得自己劝自己,总归是离了夜芳楼那火坑,算是误打误撞了。只盼着那世子能给曾令嵩几分面子,放过自己的性命,不要再想着灭口。
“你们去救秦姑娘,想必是事先谋划好的,各有分工。你怎么就会以为我是她,还那样大胆的劫了我出来?”青儿心里虽不气了,但还是有些不甘,怎么就能摆出这么大个乌龙呢?
曾令嵩闻言,不禁害羞的笑了,世子也听见了,心想若不是你救错了人,我何须对一个小女子下毒手,好好的让你来说我一顿,也留心起曾令嵩怎么回答。
“我们这些人分了三批,莫之光潜入夜芳楼救人为主,因为他轻功最好,夜芳楼里也熟悉;我带着几个兄弟去前面闹事,引开众人的注意;冯都尉最辛苦,在外面为我们把风,免得无干的人进夜芳楼。”曾令嵩说完分工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回答青儿的问题,喝了口酒又说道:“我们在前面热闹,见一个妇人带着你过来,我见你不害怕,似乎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样子,以为后面出了变故莫之光没有得手,我才……莽撞了。真对不住你。”曾令嵩口里说着莽撞、对不住,心里却一点也不后悔,反倒是从心底感到高兴,觉得自己救得对、救得值。他没见过秦姑娘,见青儿不似风尘女子,又这样的美貌镇定,立刻就先入为主,认为她是勇士们要去搭救的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