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的意思,如今既然找着了青儿,一家天伦团聚,自然该归家离去。
“咱们住在苏家,说客不是客,说亲不是亲,怎好久呆,不如早早的回了吧。”何花拉着女儿的手,望着田力说。
田力靠窗户坐着,恐呛着了女儿,手搭着窗户,将烟枪举在窗外,不时的吸上一两口。“闺女,你说呢?”田力看着女儿,问道。
青儿有些犹豫,想了想说:“娘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咱们一家的根子,都在宁州。只是……爹娘忘了女儿前些天说的那些事儿么?如今老爷是没功夫料理咱们,若是回去,老爷腾出手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何花惊道:“难道老爷还要灭咱们一家的口不成,老爷也是官身,怎敢如此?三条人命,岂是他说灭就灭的?”
青儿低头,小声道:“老爷的为人,爹娘该比女儿清楚。”
田力被青儿一点,也是想通了,对着何花冷哼一声,“老爷出去做官几年,你就忘了从前的那些事儿?这世上只怕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从前不敢动我们,那是闺女还在外面,你如今把闺女带回去,他岂有不动手的?”
何花看了丈夫的眼色,回想起梅兴林从前的种种恶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梅兴林是谁啊,那是为了抢别人家姑娘,就搞得别人家破人亡,不得不卖身与他为奴的人啊。以他在宁州的身份权势,要捏死田家三只小蚂蚁易如反掌。
“那到底怎么办,当家的,你倒是拿个主意啊。”何花说着,就开始抹泪,呜咽着道:“原说,找着闺女带回家去,咱们一家团圆。可……可怎么就有家归不得了?”
青儿紧挨这何花坐着,伸手抚着她的背,又掏出汗巾子给何花拭泪:“娘,你这眼睛,哭不得了。就算不回宁州,咱们一家不也团圆了么?那在哪里,有什么打紧的。”
田力叹口气:“早知回不去,来时就该把房子和田都卖了,荷包里有几个银子,日子才不会太过艰难。”
青儿试探道:“日后如何,咱们还得从长计议,苏公子也没有撵咱们,且先住些日子?”
何花闻言,又是一阵哭:“今儿见苏公子,话里话外那意思,都是说咱们若是要走,人家也不留。方才月牙姑娘,不也是这个意思么?天大地大的,就没有咱们三个容身的地方。”
青儿埋怨道:“娘您怎么胡乱歪派人呢?人家苏公子和月牙姐姐,都不是那样的人。他家这样大的产业,怎会容不下咱们多住几日。我看啊,分明是你们说要走,人家怕您二老多心,才不敢说留下的话。”
田力抽完一根烟,在鞋底磕了磕,吞了吞口水道:“倒不是我们乱想,只是你一个小姑娘,留在人家府里,到底不好。我们也是为你好。”
田力话没说完,青儿赌气背过身去,嚷道:“这些个事儿,我早同你们分辨过了,偏你们还乱想。这下好了,你们说要走,人家就让你们走,这下咱们一家子去哪里?头顶连片瓦也没有,吃哪儿,住哪儿?”
田力和何花吃了宝贝闺女的埋怨,何花忙安慰青儿:“好闺女,是爹娘乱想,闺女不气,不气。”
青儿恼道:“我有什么好气的,只是咱们一家子离了苏家,往后怎么办?咱们在京城,也没个三亲四友,宁州也回不去,日后可怎么办?”
田力与何花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办法。出门在外,第一便是要银子,两人一路上京,花了一半,剩下的原说带着女儿回宁州刚好。现在宁州回不去了,剩下的钱,怎么节俭也是有限的。想到日后的生计,两人长吁短叹,愁云满布。
青儿偷眼看二人形状,心里大为不忍,狠下心又等了两下,方又说道:“少不得,我去求求月牙姐姐,看苏公子这里,能不能再收容咱们些日子,最不济,爹娘从前也在梅家管过事,咱们领个差使,卖力些,也算偿几分情。”
田力闻言,有些心动。他们在苏家也住了好些天了,从第一天进念慈居的门,就觉得苏家人和气。门房的人见有客人来,立马就招呼着,让进屋歇歇,还上了茶水;苏七来接人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大管事刘仁贵比起梅家的管家方福山,更是不知和善了多少倍。再看青儿一身,虽没有刻意打扮,珠翠绫罗的,不比月牙差,可见苏家就不是那等会作践下人的!
“可……我们已经和苏公子提了回宁州的事儿。”田力虽心动,心里还是犯难,如此食言自肥,怎么说也有几分羞愧。
“可不是,说了的话,怎好收回来。”何花也有些羞。
青儿见二人都有些心动,面上只做鼓足勇气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只说爹娘并不曾和我说过,今儿回来跟我一说,我死活不肯回宁州便是。”
何花担忧的说道:“说是这样说,可月牙姑娘能做主么?”
青儿安慰道:“苏公子不大会管这些,只要找个他高兴的时候,让月牙姐姐去说两句,到时候苏公子定是要找我问话的,我再诚心诚意的求他,苏公子心里一慈悲,保管会准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一家子又说了好些要怎么跟月牙开口,到时候要怎么求苏青主的话。田力何花不管青儿怎么安慰,都有些惴惴,倒叫青儿心里过意不去。对于哄骗他们,青儿越来越觉得不忍、愧疚。
“爹,娘,你们歇着,您二位是知道的,我是跟着苏公子和苏七爷进的京,与七爷亲厚些,我先去找他说道说道。到时候再加上月牙姐姐,事情就更准了。”青儿此举,完全是为了让爹娘放心。
“去吧,去吧。苏七爷我们爷见过,一点架子也没有,最是随和不过。”何花立刻道。
*************
田力一家住的,是念慈居角落里一排小院儿中的一个。这一排小院,都只有一进两厢,小巧精致。后面倚着一道墙,将念慈居荒着的一半和有人住的一半隔开。
青儿一出门,便进了隔壁院子。田力何花以为自己住得清净,怎能想到旁边儿就住着人,随时听后青儿的吩咐呢。
“云袖,跟我走一趟。”
闻言出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浓眉大眼,面上带着几分憨态。
“嗳!”云袖名字起得婉约,说话做事却有些大大咧咧,嘴里一边答应着,一路小跑的道了青儿身边。她平时就在这院子里守着,防备青儿有不时之需,住了四天,青儿还是头一遭叫她。
青儿寻模着,苏七是常常出府的,此时也不知在不在。若是在呢,许是同苏青主在一块儿。平时这个时候,苏青主若是在家,大多在书房,午膳也都在书房用。青儿打定主意,便往书房去了。
念慈居里,自青儿成了表小姐后,只选了最忠心、嘴严、不好打听传闲话的留下,人益发的少了。青儿一路走着,也没遇上几个人。看门的婆子一见青儿身边跟着云袖,便知道是表小姐,因此去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姑娘,咱们是去哪儿啊?”云袖几天没出门,乍一走动,颇感兴奋。
青儿看着这有些傻乎乎的丫头,怪喜欢的,逗她道:“我看着你面善,要了你过来以后伺候我,可好?”
云袖满是吃惊,她一直是苏青主院里的粗使丫鬟,因做事勤快,不攀比不挑剔,被月牙和柳牙看重留下,不过一直不受重用,如今表小姐看上,竟然要她,云袖不禁喜上眉梢。“自然是好的……我……我愿意!可…公子那边儿,才是我的本家。我若舍了本家,跟了姑娘,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恩情。”云袖越想越觉得自己忘本,真真儿的生起自己的气来。
青儿见她不禁逗,忙劝说道:“我不过是说说,你若不愿意也就罢了。若是你哪天愿意了,再和我说,我再去要你,可好?这大日头地下,你瞧你急成什么样了,擦擦汗吧。这个给你。”说着青儿模出汗巾子递给云袖,拿出去才想起来是方才给何花抹过眼泪的那条。
云袖感动的接过汗巾子却没有敢用,默默的收在怀里。
…………………………………………
忽然多了好多推荐,也不知是哪些蕙质兰心的娘子给的,倒叫我这个懒于更新的好生惭愧。旁的不多说了,请各位纳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