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府,青儿与苏七尚未坐下,苏青主就赶来就问今天的事情办的如何。苏七顶看不上他那副猴急的样子,摇头表示轻蔑,自己一边自在去了。苏青主也不理他,叫月牙守好门户后,自与青儿说话。青儿知道他主仆二人一贯如此,也不理论,只将今日的事捡重要的说了。
“我说了一大车的话,挨了许多说,爹娘才略动了动心思,可咱们七爷进去,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他们收服了。”青儿亲自捧了茶给苏七端过去,赞道:“七爷果然好口才。”
苏七嘿嘿笑道:“并不是老七口才好,只是爹娘嘛,总归觉得你是个女圭女圭,便是天大的道理从你嘴里说出来,他们也要掂量掂量,生怕你年轻识浅差池了。”
苏青主坐在椅子里,拿着扇子指着苏七,对青儿道:“你理那货做甚,是得了好消息,赶紧给我说说。”
青儿抿嘴笑道:“爹娘想通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只是嘱咐我要本分,不可逾越了新夫人,免得招人记恨,还嘱咐我千万别学那些个黑心烂肠子的,做些个谋害子嗣,挑拨离间的缺德事。还嘱咐我,若是有朝一日公子嫌了我,好好的求公子好歹放了我出去,爹娘家里总有我一口饭吃。”说道这里,青儿鼻子一酸,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一种自豪的笑容来。
苏青主也是一笑:“他们两人待你,委实不错。比那些个生了个美貌女儿就恨不得送上主子床好做姨娘,全家富贵的那等人,不知好多少。这样的爹娘,该好好孝敬才是。”
青儿点头,面上笑容却淡了:“可惜我不能朝夕侍奉。”
苏七见两人说道这里,知道再说下去青儿心里更难受,忙出来打岔道:“还有件喜事,姑娘却没说。公子可知,她娘又有了!两个月啦。公子爷,新女婿,还不赶紧的送点孝敬去?”
苏青主也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孩子来得正好!你赶紧回念慈居,叫他们准备些……反正怀孩子生孩子女乃孩子用得上的,都捡上好的送去!再给清儿传话,叫她把两口子当亲爹娘伺候,就说我的话,伺候得好,她家里的人都有好处,日后还要重赏她!”
青儿见苏青主如此,知道是为着自己,当下放开自己心里愁绪,也开心的说道:“我爹娘如今都月兑了奴籍,若是生个弟弟,他将来有出息了,我可就有靠山了。”
苏青主赶忙称是:“青儿姑娘便是没有靠山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若有差遣小生莫敢不从。”
三人笑闹间苏青主又说他今日办了许多事。首先是与苏幕遮说好了成亲的事儿,迫使他答应一切从简,只在家里简单布置,邀请几个亲友便好。说起苏幕遮有多么的不甘,苏青主的样子得意极了。跟着柳芽就进来说今日门上又送来许多物件,都是指明给公子贺喜的。
青儿听说能收礼,也是一阵开心,忙就忙柳芽给搬进来,不一会柳芽月牙两个抱着七八个盒子进来,全都放在了桌上。苏青主见了这些盒子,心念一动,悄悄看了看苏七,见苏七沉重的点了点头,心下知道不好。
“好漂亮的镯子!”青儿随手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水汪汪一只翡翠镯子十分讨喜,忙献宝似的拿给苏青主看。
苏青主看了看镯子,忙也点头道:“水色不错,是件佳品。”说着从青儿手中拿过镯子,对着光又给青儿品鉴了一番,讲了这翡翠的诸多好处,而后悄悄瞄了瞄锦盒,盒子角落里一片断甲藏着。因盒子深,又靠边,故而青儿不曾看见。苏青主不露声色将镯子收了,自己又打开一个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对耳坠来。那耳坠样子极简单,弯钩里面缀了颗红宝石。“青儿你看,我看这做工样式,像是波斯商人贩来得,别的还好,只是这宝石虽小,看起来倒也讨喜。”
青儿结果耳坠子一看,也是赞不绝口,又挂念着旁的礼物,伸手想要把坠子放回去再看别的,盒子与坠子却被苏七拿去了。“姑娘给老七开开眼界。”说完,苏七抱着盒子一边去了。
青儿拿苏七没办法,只得算了,这边苏青主又打开一个极长的匣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只玉笛。“这倒没什么特别,你瞧瞧吧。”说完苏青主将玉笛给了青儿,匣子扔到了一边。
青儿满月复狐疑,从苏青主手里拿过玉笛横看竖看,又盯着苏青主一阵猛瞧,而后又转头去看苏七。苏七咳嗽了两声,转过去背对着青儿。青儿又回头看苏青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了,你若是喜欢这笛子便留下玩好了,咱们再看看别的。”说着苏青主又要开盒子。
“慢!”青儿从苏青主手里抢过盒子放到面前,“我来开吧。”
青儿打开盒子,绒布上放着一只珠钗,点翠镶嵌,做工精致,闪耀夺目,珠钗下面压着一缕青丝。“这是……什么?”青儿拿起头发给苏青主看。
苏青主好不尴尬,干咳两声没有回答,旁边苏七从后门溜了,柳芽和月牙见自己无心闯了祸,也匆匆跑了。“头发。”苏青主一副很稀奇的样子说道,“怎么会有头发呢?”
“是啊,怎么会有头发呢。”青儿笑吟吟的说道,“咱们再瞧瞧旁的,唔,指甲;碎布,像是肚兜上剪下来的;又是头发……这是什么,帕子,上面点点滴滴,都是泪痕吧?”
苏青主不禁汗涔涔心颤颤了,强笑道:“这都是旁人送来的,我并不知情。”
“这是送谁的?”青儿拿起珠钗问道。
“烟眉。”苏青主月兑口而出,说完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啊……那就是你从前送给别人的,现在你要成亲,别人知道了给你退回来,以示恩情断绝?”青儿还是笑嘻嘻的,可是笑容在苏青主看来却有些怕人。
“正是!”苏青主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早已不是那个浪迹花丛的纨绔子了。”
苏青主趁机表忠心的举动青儿不值一哂,嘲笑道:“她们对你,哪个不是痴情一片,你倒是说断就断了,真是薄情!”
苏青主马屁没拍好也不气馁,依旧义正言辞:“自有了你,我便早没了青楼寻芳的心思,她们主动断交,正合我意,便是天下人说我凉薄,也是顾不得了。”
青儿一听,再也撑不住笑了,将盒子扔给苏青主,笑骂道:“亏你好意思说!你们相识多年,互赠的东西岂止这些个,如今送一样回来,哪里是要断恩绝情,分明是想要你忆及当日的缱眷时光,引你不舍罢了。我不信你连这也不明白。”
苏青主见青儿说破,只得无奈的笑了,拉过青儿靠在自己怀里,轻轻说道:“我从前就是那个样子,你也是知道的。她们于我,也非一般欢场女子可比。”
青儿温柔的笑了:“我明白,就是心里头总有些不舒服,就想作弄你。”
苏青主嗅了嗅青儿的头发,从青儿手里接过珠钗说道:“烟眉于才艺上并不出众,眉目却十分可人,原本陈妈妈给她起名香玉,后来我给她改成了烟眉,这便是当日相赠的。”说完又拿起玉笛对青儿说:“这玉笛乃是稀罕物件,我好容易得了,虫娘便求我给她瞧瞧,她是个真心爱这些的,便给了她。”
青儿抚模着玉笛,轻轻说道:“她们都是极好的女子,待你也不似一般恩客。你能识得这些红粉中的知己,也是福气。这虫娘,我也曾听七大哥说过,对你可谓是肝胆相照。”
苏青主长叹道:“她们的美貌才情,比红拂女、绿珠也不差,尤其是虫娘,更是愧煞须眉的奇女子。”
“你这样一说,叫我也心生仰慕起来,不知能否有缘一见?”
“我不会再见她们,你若是机缘巧合见着便是见着,见不着便是见不着吧。”苏青主将东西一一放好,想到虫娘等人的音容笑貌,不觉有些恍惚了。
青儿见他如此,心内不忍,说道:“便是成了亲,也不是不能见她们……”
苏青主轻笑,食指封住青儿的唇,说道:“不会再见了,这是敬你,也是敬她们。这些东西,一会我让苏七都给她们送回去,她们都是聪明人,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