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清水的胃不好,见到一些很糟糕的东西时,本能的反胃。清水脸色苍白地看着周围,她真的低估了原子弹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身为技术开发局的人员,怎样惨烈的尸体她没有见过,但,这种东西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时候,比见到这么多的虚更令她反应不良。
“予和,带着妈妈走到外面去。”
蓝染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周围。
虚不算,但是,广岛积压的有待处理整,依旧是保留了死前的惨状,痛苦不堪,见到有来帮他们成佛的死神,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就如同当年他们争先恐后地逃命一样。他们都没有头发,因为他们的头发被烧掉了,一眼看去,你无法说出你是在看他们的正面还是在看他们的背面,满是行走的鬼。
“虚我来。”
简短的一句话,清水宁可去面对虚,都不愿意去面对那种依旧保留了强烈的求生意愿的整。
这种地方,要是搁到妖怪日本,天天发生百鬼夜行都不足为奇。
现在都这样的惊恐,真是难以想象,当时那颗“小男孩”投下来的时候,人们感觉就是世界末日。
此刻,蓝染的表情是不耐烦,予和的表情是疑惑,清水的表情是惊恐。
清水像是得到解月兑一样的走出来,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画面。整求生的和惊恐完完全全透露无疑,因为渴求生命,所以他们的作为也间接感染了清水,让她觉得窒息。那种感觉是什么,或许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瞬间,家园变成了火场,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还好么?”
蓝染的任务结束了,街道上又只剩下荒凉,那种像刚刚一样的拥挤,再也找不到了。
“吓到了而已。”
清水紧紧地牵着予和的手。
“好了,结束了,没关系了。”
“他们那个样子有办法回到尸魂界吗?”。
“回去尸魂界的时候,他们大概会把这些记忆都忘掉,然后再尸魂界的灵子的影响下,会在短时间内修补被毁掉的灵魂。”
“那这样就好了。”
“爸爸,刚刚那些整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妈妈没有和你说原子弹的事情吗?”。
“说过了,妈妈只是说很恐怖,能一瞬间摧毁一个城市。”
听完予和和蓝染的对话之后,清水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军事家的小脑脑叶偏小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些挑衅和制造战争的事情了。
因为他们统计伤亡和损失的时候,用的是很模糊的概念,什么死了多少人,直接间接造成了多少钱的经济损失,就像是清水说原子弹的威力的时候,用的是“摧毁一个城市”,这样中性又冷漠的词汇,根本不可能从这样一个词汇中看出原子弹的爆炸威力,看出广岛收到的伤害。“一个原子弹爆炸了,一瞬间摧毁了一个城市”,这样的屁话说出来根本让一些混蛋想象不到,当时是怎样的地狱。
便如同统计南京大屠杀的时候,用的是“三十万”这个数字,你能想象到当时南京是这样的人间地狱,人们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那予和就不要知道了,这些整回去了就回去了。”
算了,就让一个孩子对原子弹的认识停留在“一瞬间摧毁一个城市”好了。
“清水,这样说不对啊。予和,战争确实是给一个个体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身为死神,你要知道,不管是什么,都不是永恒的,因为我们的生命几乎是永恒的,个体的悲伤终有限,生命长河是无止境的,是个人的悲剧,却是历史的必由之路,总有一部分人要被碾压在历史的车轮之下。而身为蓝染予和,你要做的是站在很高的位置去看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悲欢离合,看着他们相互碾压,看着他们相互倾轧,如同蝼蚁一样,不要去妄图感受他们的疼痛,衣袖上不容许你沾染灰烬,不要去沾染属于人类的味道。懂了么,予和?”
这是蓝染第一次对予和讲解,属于蓝染惣右介的帝王学。
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什么像是改变了。
这番话无比正确,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有能力的上位者应该知道并且做到的事情,清水和蓝染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番话教给予和,却是清水不愿意看到的。
夜幕降临,也回到了现世,回到了家中。
耗时四天的工作总算结束,向负责记录的死神汇报了任务完成的情况,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我可以进来吗?”。
清水敲着本就是打开着的卧室门。
“本来就是你的房间,不需要征求我的允许。”
“啪”的一声,蓝染合上了书。
“怎么了,有事?进来再说。”
原本坐在床上翻阅着书的蓝染抬起眼,并没有戴上那副用来掩盖野心的眼镜。眼睛睁得不是很开,泛着慵懒的感觉。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空气中仍然留存着丰厚的水汽,和蓝染惯用的草本浴液的味道。
清水不禁感慨,原来自己卧室一直都是这个味道,自己四十年都没有闻出来。习惯的力量啊。
“不,我站在门口说就可以了,我们谈谈好不好?”
蓝染看着门口坚持不进自己卧室的清水。
“要谈就进来。”
态度很强硬,根本就不留余地。
清水很无奈地走进去,盘腿坐在了床上。
“好了,现在可以了,你要谈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
“对你来说,予和究竟是什么?”
蓝染把书放在了一旁。
“他是我儿子。”
真他妈官方的答案,无懈可击。
“这个我比你清楚,不需要强调。我问的是,你究竟是把他当做棋子还是工具?”
“棋子或者工具,不是同一个意思吗?措辞有问题。这真的是二选一的题目吗?”。
摇摇头,
“不是二选一,而是选择与解答的问题,因为我目前只看出来这两个作用,你要是愿意给出别的答案,我也很乐意,省的我去猜。”
“那就解答好了。”
蓝染撤出嘴角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
“我只是希望予和能够和我成为一样的人,最好能远胜过我的优秀和强大。”
听完这个答案,清水低头想了片刻,然后重新抬头。
“为什么?你千万不要和我说是单纯身为一个父亲的想法。”
“强者的路上,走得太孤独。”
顿了一顿,
“我评估出来,予和他有这个潜力。”
不知道谈话是第几次冷场,清水在暗忖着措辞,她不是蓝染惣右介,没这么变态的语言表达能力。
“予和,他一直都很崇拜你,这个时候的男孩子是很正常的,但是,他也已经开始懂事了,你要告诉予和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吗?我不想让予和受到那个假象中的你的影响太深。”
“也不想让他受到真实的我的影响,是吧,白天的话,催使你来的吧?”
十分心不甘请情不愿地点点头。
“你低估了予和,他的眼可以看清的东西,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多。”
“那我倒是宁可他是个瞎子。”
每当蓝染用那一种似乎很懂予和,似乎比自己还懂予和的语气说话时,清水全身上下的刺,都会条件反射地竖起了,像是刺猬一样。
“你害怕予和成为另一个我?”
清水蹙眉想了很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是。”
“清水,你觉得你是那种在乎众人的眼光,或是在意道德约束的人吗?”。
犹犹豫豫地摇摇头。
“我不想他不快乐,不想他对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东西失去兴趣,我不想他过早地傲视这个世界,成为介于人与神之间的中间物种,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乐衷的事情,没有深爱的人,用无尽的生命去追求生命的什么最终的奥义,我只想我儿子是那种人,真真实实,普普通通,无能没有关系,任性在一定的范围内我也可以接受。”
说完之后,清水很认真地看着蓝染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蓝染的瞳色依旧是那样的棕色,仿佛沉淀的浓茶。
“你应该知道这根本没有可能,就算他父亲不是我也一样。”
声音异常的冷静。
“还有,在你眼中,我真的就是这么可悲,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没有乐衷的事情,没有在乎的人,用无尽的生命去寻求力量和生命的意义?”
“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可悲的事情。”
“对予和来说就可悲了吗?”。
“是。”
“对你来讲呢?”
“对我来说,予和除了是我的孩子之外,不可以再被赋予别的意义。”
蓝染眼中带着冷漠与调侃。
“那我呢?就不在你的‘意义’里面?”
很久很久的沉默,一粒灰尘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在。”
很干脆的一句话,清水并没有说谎,蓝染的确不在她的“意义”里。
蓝染仿佛没有听到,环顾了一下卧室。
“我们的卧房,你不觉得你当初装修的时候,就是照着旅店的感觉来打造的吗?”。
“就是,不是什么错觉。”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卧室,按照可以随时停留,随时离开的旅社来装潢呢?”
“怕自己会去爱上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战场得意,情场也从没有失意过,我知道你这种男人的魅力在哪里,在你不遗余力欺骗我,对我好的时候,我也是个肤浅的人,我肯定会动心,但对你动心的后果,我肯定承担不起。所以,卧房还是装成这样的好,可以时时刻刻提醒我。”
“不,其实你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卧房,你低估你自己了,你根本就没有那种缺点。还是不肯原谅我之前做的事情吗?”。
“不管是作为蓝染清水还是如月清水来讲,我死都不会去恨你,平心而论,你对我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从没感到过不快,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四十年是我到尸魂界将近两百年的时光里,过的最安逸的四十年。不管是做梦还是醒着,我能记住的,只是你蓝染惣右介的笑容,和你对我的包容。不过,作为予和的母亲来讲,你向我儿子下杀手这件事,死都不可以被原谅。”
说完,清水轻轻起身,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