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廷与天宇凡相携回到了屋子。因众人害怕这刚停的雨复又下,便趁着天晴的时候告别了卢氏。天宇凡与蓝若廷经过这般落水,身上的银子早已掉得精光。天宇翔从怀里掏出几锭银锭子,放到了她卢氏的手里。卢氏拒绝奈何斗不过天宇翔的力气,便只好收下了。
三人并肩而行,只是,蓝若廷再无与天宇翔说话。天宇翔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便也不做声了。三人就这般缄默而行。
三人皆是练武之人,不消一天便到了那小村落。
小村落也是受灾至深。很多屋子都成了废墟,被淹没在一片泥泞之中。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幕,蓝若廷心生不忍。
那些村民见着他们三人,眸色死灰一片,了无光彩。
这上游的沙石淤泥都被山洪冲刷到这下游来,导致河道淤塞,淹没良田万亩。蓝若廷便想着为这里的村民们月兑离这般处境。朝廷官府无能,那便又她来做吧。
蓝若廷上前,拉住了一个面如土色的灾民,好声相询:“借问你们的村长在哪儿?”
那狼狈的男子颤巍巍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古来稀的男子。蓝若廷等人便顺着那条凹凸不平的小道走了过去。只见那老人正跟一个大约十七八的男子聊天。
蓝若廷走了上去,朝着那老人抱拳行了个拳,“你好,在下是蓝若廷,身边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尽管喊他们翔,凡就可以了。”
这天宇是皇族姓名,蓝若廷可不打算将这事告诉这些村民。一来,她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其二,说了也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她选择不说了。
那村长满脸阴云密布,见着蓝若廷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来,只道:“在下是这里福村的村长,蔡福来。”他复又拍了拍身边男子的肩膀,“这是犬儿蔡财旺。”
那男子腼腆笑了笑,想必是没有怎么见过外来的人。
蓝若廷环顾四周,只觉满目疮痍,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天宇凡笑笑,道:“在下三人想在这儿,歇一下脚。”
蔡福来一脸忧伤,“凡兄弟,在下不是不想让你们歇脚,只是这村落这番境地,怕是没有你们的落脚之处啊。”
蓝若廷倒是笑了笑,“无妨无妨。只要村长首肯了,在下便随意寻一处住下便可以了。”
蔡福来点了点头,丝毫不见释怀。蓝若廷明白他是担心这村落的重建问题。她思索了片刻,道:“村长,请让在下为村里的灾后重建工作出一份力吧。”
天宇凡有点惊讶地看向蓝若廷,“若廷,你……”
蓝若廷瞧着天宇凡,笑道:“这福村虽不及禹州城大,但受灾比禹州城更严重。如若这里灾后处理不妥善,很有可能爆发瘟疫。到时候顺流而下,便不再只是一个村落的问题了。”
天宇凡听着,复点了点头,眸中对蓝若廷更是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只是……”蓝若廷看向天宇凡,眸中多了几分坚定,“你定要回去禹州城主持大局,那里可不能少了你。”
天宇凡也明白个中利害关系,只是这段时间他不在,恐怕那国库拨出来的钱财都被那里的人给亏空干净了。
“我晚些便会自己回去的。六弟便留在这里担待着,好让我放心下来。”天宇凡瞧着蓝若廷,语气除了往常的沉稳,却又多了几分柔情。只是他还不自知。
蓝若廷听着他这般挂心自己,心中竟是一甜。脸颊一阵滚烫,她仰首,朝着他不由绽放了一个笑容,顿时百花失色,凰鸟止鸣。
天宇凡完全迷醉在她的笑容里,不能自己。
天宇翔静默地将眼前的这一切看在心底,心中苦涩了一片,似乎有什么在心中悄然碎裂。
村长遣人寻了一间尚好的屋子,便一同坐到里面去,商讨如何重建这村落。
蓝若廷想起那时候甘肃舟曲县曾发生过的泥石流,便道:“首先是防止有疫病的爆发。由于这水含沙泥杂质较多,得先从饮用水开始。饮用水得先进行沉淀,将水中的泥沙沉淀下来,而后用木炭放到水里去。木炭中有很多毛细小孔,足够吸取细小杂质。最后便是要煮沸。这水经过这些步骤方可饮用。再有就是疏通河道。最后预防洪水爆发,在河流边开掘一个大湖。发水时,这个湖可融入河流多余的水量,避免水线上升。干旱时,这个湖也可做储水之用。那屋子便可围湖而建,引进水做农业,工业用,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一口气将自己所知全都说了出来。
村长连连点头称绝。天宇凡淡淡笑着,说这净水的想法和建造人工湖的想法皆可在全国推广。
村长连忙站起来,吩咐蔡财旺叫着村民去办这事儿。
天宇凡佩服地看着蓝若廷,唇边的笑意有增无减,“若廷,你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般奇思妙想?”
蓝若廷笑了笑,“只是以前多看了些书,想得也多了,便也知道了一些。”她总不能说这是集结了中国人民上千年的经验所得吧。
吃过午饭后,天宇凡惦记着禹州城的情况,便只好先行赶回去了。
蓝若廷站在村口,凝视着那沉稳内敛却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感的男子,心中竟是觉得满溢了一种淡淡的轻愁。
天宇凡瞧见了她眼中的不舍,心头不觉一喜。
他不能自己地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圈入怀里,那薄唇贴近了蓝若廷的耳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不觉激起了蓝若廷一阵轻颤。
“我在禹州城等你,赶快回来。”他缓缓地吐息,闻着她身上淡淡却独特的香气,心中竟有着丝丝的离别愁思。
蓝若廷靠在他的怀里,心知他不过是将自己当做兄弟般拥抱,只是她眷恋这样的温暖,这样的踏实。且就让她当做是他离别前与她的温存吧。
良久,蓝若廷方离开了天宇凡的拥抱。她望着天宇凡,叮咛道“小心点,快回去吧!帮我告诉龙晔,我很好,叫他莫要担心。”
天宇凡看了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要担心的人还真多……”
蓝若廷一脸疑惑地看着天宇凡,不明就里。
天宇凡摇了摇首,笑了笑,道:“再见……”话音刚落,他便翻身跃上了村长找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的马儿,绝尘而去。
蓝若廷看着那逐渐缩小的背影,直至到看不见为止,她方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她抬眸,却对上了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天宇翔站在不远处,静默地凝视着她,眸色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蓝若廷看着那宛若谪仙般冷清孤傲的男子,叹了口气,方道:“你来了?怎么不上来送送他?”
天宇翔如此静默却执拗地凝视着眼前娇小的人儿,良久方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你喜欢他。”
没有疑问的语气,那是一个肯定的句子。
蓝若廷一怔,她喜欢他?是吗?她不知道,不确定。只是,她还有勇气去面对另一段感情吗?她从前失去的已经太多了,毫不吝啬地拿出了真挚的感情。待到一切都失去得一干二净之后,她便后悔了。她害怕接近任何她在乎的人,害怕他们因着自己而受到伤害。她有太多的责任,有太多的血债需要她去背负。她不可以,也不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的。
从前的那血案,注定了她不可能得到幸福了,永远不可能了。因为,能让她感到幸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一个都没有了。
“不。不是的。我不会喜欢他的。因为我再无喜欢上一个人的勇气了。”她语气固执,果断,竟不知是告诉天宇翔,还是告诉自己。
天宇翔,看着那双执拗却带着悲伤地眸子,久久没有说话。
蓝若廷迈着坚定的步伐,与他擦肩而过。
而天宇翔的脑海里只是回荡着蓝若廷方才说出的那一句话。
我再无喜欢上一个人的勇气了……
蓝若廷回到村里,便回到了那屋子。方一进屋,蓝若廷便见那蔡财旺正坐在屋里,她不觉奇怪,便上前相询,“怎么了?财旺。”
蔡财旺听见蓝若廷的声音,抬首,对上了蓝若廷清澈的眸子,脸便是又红如猪肝。别说他没怎么见到过村外的旅人了,更别说看到过这般天人之姿的人儿了,便是村里最美丽的红儿姑娘也比不上眼前之人一分一毫。
蓝若廷见着他瞧着自己红了一脸,便忍不住逗了逗他,“财旺,怎么见着我脸红了?莫不是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让你见笑了?”
蔡财旺忙甩头。
蓝若廷笑了笑,心知眼前之人面皮薄,也不好再逗弄他,便道:“不知财旺在这里等着在下所为何事?”
蔡财旺这下子方从窘况仲惊醒过来,忙道:“爹叫我过来看一下能帮上公子什么忙。”
蓝若廷寻了张椅子坐下,为之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莫要见外了,唤我若廷便可。在下倒真有些事情需要财旺帮帮忙了。”
蔡财旺一听,眸子瞬间一亮,“何事?”
蓝若廷笑了笑,道:“帮我去拿文房四宝吧。顺便帮我研磨吧。这两个晚上,看怕都得麻烦你帮我研磨了,因为我想研制出一个净水的机器。这样子,家家户户都能随时喝到干净的水了。”
蔡财旺忙点头,一脸高兴地跑了出屋子。蓝若廷瞧着他那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人倒是耿直朴素。
不消片刻,蔡财旺便怀抱着文房四宝,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蓝若廷不由失笑,唤他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又道:“财旺,你先帮我研好墨,便出去叫村民们去疏通河道,挖掘人工湖还有重建房子吧。”
蔡财旺点了点头,忙为着蓝若廷备墨。而蓝若廷自然是做在椅子上思索着该是要如何设计这个净水器。
蔡财旺方准备好蓝若廷需要的墨后,便转身悄然离开了房间,只余她一人在屋里沉思。
花了一个下午,方想出了一个大概构造,但细枝末节还未画出来,看来花两个晚上也不为过啊。
午夜挑灯,蓝若廷奋笔疾书,在那纸窗上晃晃忽忽地映着她那纤细的身影。
天宇翔立于庭院之中,默然地凝视着那纸窗之上的影子,沉默无声。
一日醒来,蓝若廷发现自己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眸子,徐徐伸了个懒腰,那覆在身上的外衣悄然滑落。蓝若廷瞧着,弯腰便拾起了那衣服。
她转头,静默地看着那扇纸窗。
他来看过她麽?是他在她睡着的时候为她披上的麽?
说到底,他依旧是关心自己的,无论自己说出如何倔强又长满荆棘的话语,他都默然接受,然后对待自己一如往昔,不曾改变。
此时,她想起了怀里的那支短笛。
是的,那时候他的承诺,他一直在遵守着,不曾忘记了那诺言。
她不由拿出那支白玉短笛。
手心传来一阵属于白玉特有的冰凉触感,丝丝缕缕,渗进心里,一如那人对她的好。
她是该知足了,便再不能要求他这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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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要虐虐翔翔,亲亲不要揍我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