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八十九章 朱氏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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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宇凡离开后,蓝若廷才心神恍惚地离开。

水月如此静好的女子,如此地深爱着天宇凡,尚且会被他当作谋权篡位的棋子,即便是奉献给那个冷血的帝王也是面不改色。而如若哪一日他对她的爱情消退后,她也会落得与水月一样的下场吗?

她不知道,也不懂得。

想不到在宫里如此一折腾,已到夜幕降临之际。这下子出城上山的时辰又要耽搁了。她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意图将那些令人烦郁的思绪抛诸脑后。

只是,她方一上山,便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阵刀枪相撞击的声音。

大事不妙!

蓝若廷提气,点足,快步便朝着那嘈杂之声来源掠去。

远远便见夜幕之下,寒光乍现,刀光剑影,空荡的夜幕之下只回响着刀枪撞击的鸣叫之声。

一袭白衣偶尔掠过那片漆黑之下,灵敏如狡兔。

是天宇翔!

蓝若廷脚下不敢迟疑,便是慌忙冲到战况激烈的中心去。

利刃破空而出。

身姿矫健,一袭月牙白的衣衫,舞动于黑夜之中,剑光掠影,如若战场上的精灵,灵动穿梭于黑衣形如鬼魅的“影子”之中。

蓝若廷瞧着这三名黑衣人形如鬼魅,手段灵敏却残忍冷酷,招招致命。她与天宇翔并肩而战,挥舞着手中的剑刃,抵挡着来者的攻击。

只是那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深谙人体各个要命的经脉穴道。他们招招都朝着二人的死门挥剑,让二人防不胜防。

“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在这样偏僻荒无人烟的地方大开杀戒?”蓝若廷趁着攻击的空荡,不由问道。

只见那些黑衣人丝毫没有放松下手中的攻击,却不见他们有回答的打算。

而一直蜷缩于山洞之中的朱大炳许是听见了洞外的交手声音,便好奇走出山洞之外。

天宇翔与蓝若廷本就分身乏术,自顾不暇,这下子最麻烦的那个也走出来了,让蓝若廷心下一惊。

“朱大叔,快跑!”蓝若廷一边交手,还不忘回首朝着朱大炳喝道。

趁着这空档,那黑衣人便朝着蓝若廷划了一道。只见她那月牙白的衣衫上出现了一道血印子。

天宇翔见此忙上前帮衬着她抵挡那些攻击的黑衣人。

而朱大炳瞧着此阵仗,早已吓得双腿无力,跌坐于地上。

那黑衣人见着他们任务目标的人出现了,便是新一轮疯狂的攻击。蓝若廷瞧见一黑衣人掠到朱大炳身前,那剑刃寒光闪烁,眼看就要落到他身上,心下大急,一个闪身便掠到朱大炳的面前,抬剑一挡。

然而黑衣人那剑却是带着十足的内力,这剑气不收,蓝若廷的剑应声而断,而她也承受着着因剑而微微缓下的剑气。

一口真气提不上来,蓝若廷只觉腔内弥漫着一阵血腥味,一口血喷涌而出。

天宇翔在这厢受着两个黑衣人的攻击,自顾不暇,心中急切着欲要到她身侧,却是无能为力。

只是,蓝若廷又岂是这般轻易放弃的人。即便她身受内伤,但身后的却是她最后的亲人了。若是连他也失去了,她便再无亲人了。她断然不能这般放弃。

想罢,她翻身跃起,将手中那一截短剑一拍,便朝着那黑衣人直直飞来。那黑衣人不料她竟有这招,一个闪身,肩胛除便被划出了一刀。一只青紫色的蝴蝶刺青欲要月兑离那层皮肤振翅飞出。蓝若廷一瞧,心下已是明了了几分,复又一掌挥去,朝着那黑衣人的面门飞去。黑衣人尽力旋身躲闪,却终究还是承受了她一掌。

只是那些黑衣人都是接了死令的死士,若是任务失败,便断不可能保存性命回去复命。那黑衣人又是飞身一剑刺去。这剑带着十足十的剑气,只怕方才蓝若廷生生承受了那剑气,已是受了内伤,而后又强撑着朝黑衣人送去几招,已是精疲力竭,腔内那口真气尚未缓过来,又怎生挡得了这一招?

蓝若廷一个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冷冽的剑刃破空而出,朝着自己飞来。

却在这瞬间,身侧一个推力,蓝若廷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张熟悉的已布满沧桑岁月痕迹脸孔出现在眼前。

“朱大叔!”

蓝若廷撕心裂肺地唤道。

苍穹之下幽幽地回荡着这神殇的一声叫唤。

天宇翔心下一急,怒气一腾,那内息便是冲破了身体的那层躯壳,顺着那握剑的掌心与剑上的剑气融为一体。剑气一挥,力拔山河,一声轰鸣爆裂之声响彻云霄。

而一直与天宇翔死心不息交战的两名黑衣人竟是被炸得弹飞开来,撞到几丈外的树上,而后顺着那树干无力滑落,细细一看那脸面躯体已是炸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蓝若廷瞧着那个身躯在自己身前徐徐滑落,心中竟是疼痛不止,那双眸子未从从朱大炳的那血肉淋漓的后背移开来,一时之间竟是怔忡在那里。

此刻,命门大开。那黑衣人见况,举剑正欲朝着她刺去。

不料,就在那剑离着蓝若廷面门尚有几分远之时,那剑势便顿了下来。

不远处,只见天宇翔一袭白衣,滴血不沾,立于夜风之中,负手而立,目光冷冽如利刃,盯着蓝若廷眼前尚保持着攻击姿势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双目瞪圆,微微垂首,却见泛着寒光的剑刃穿过胸膛,蜿蜒盘踞着触目若毒蛇的猩红,剑尖犹自滴着尚带余温的血液。而后,他毫无反击之力,重重摔于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巨响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再无反应。

而蓝若廷早已顾不上自身的伤痛,便将朱大炳抱在怀中,声声念念地道:“朱大叔,朱大叔……别离开清儿……别离开清儿……”

朱大叔口中犹淌着血。

蓝若廷见状忙用衣袖为其不断吐出的血擦去。然而她的手却是无可抑制的颤抖着。

“朱大叔……”就连声音也是带着颤抖。

天宇翔忙走上前,为其封住出血的穴道。只是他受伤过重,便是药石也无灵了。朱大炳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身体回光返照,一向混沌不清的脑袋却是一片清明。

“小姐……小姐……莫要为奴才伤心……奴才能遇到像小姐……夫人……将军……这般好的人……是奴才的福气……”话尚未说完,他一急,一口鲜血便是喷薄而出。

蓝若廷的泪却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奴才想起来了……奴才将那一夜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朱大炳忽而笑道,露出一口沾染着鲜血的牙齿,竟是有些触目惊心。

“那天傍晚……那天傍晚……大夫人长公主……遣人送来了几坛酒……说是府中深藏地窖多年的珍品……说为与妹妹重修旧好还望妹妹接受,分与宅中上下同饮同欢……将军本就不信……但夫人……夫人说那是大房的心意且不远将军与大夫人夫妻情分变僵……就接受了……那夜夫人将那酒分与了府中上下共饮……结果……全屋子上下喝过后便是中毒身亡……奴才奴才那夜因着忙着厨房的事儿没来得及喝上几口方逃过一劫……再接着……便是一群黑衣人涌入府中,将府中搞得天翻地覆,尚未死去的人便被他们一剑穿心……”朱大炳回想着那血光之夜,心中犹是颤栗不已。他已是有些心里不足,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艰难地喘着粗气。蓝若廷瞧着朱大炳那副疼痛难忍的模样,不由哭着嚷着,就让朱大炳休息别再说话。

天宇翔瞧着朱大炳,便一掌覆于他的胸腔上,用着真气护住他已流血不止的心脉,让他能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但是朱大炳却无视于蓝若廷关切忧心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夫人……夫人……酒量不好……喝得极少……自是没有毒发得快……小姐上山学艺的事儿将军没跟本家的人说……这下子就怕那些人发现了……为求保住小姐的命……奴才便将自家的女儿替着小姐顶上了……夫人死活不肯……却拗不过将军与奴才……只能忍痛答应……”朱大炳似是想起了什么,喘了口气又道“那夜……奴才第一次瞧见自家的闺女儿穿上锦衣华服……心中一阵高兴一阵悲戚……而后亲眼瞧见那黑衣人冲入房中……逼问着将军……奴才听不懂……只管着自家的女儿……将军死活不肯说……那些黑衣人便一剑杀了夫人与三妹仔……奴才本想着自家女儿的都死了……奴才也不活了……将军一剑刺来……奴才也就昏死了过去……”

说罢,他已是喘息不止,一双布满风霜的手死死地抓住蓝若廷的手,蓝若廷的手被握得泛着青紫色却丝毫不觉得疼。

“朱大叔……朱大叔……别说了……别说了……”蓝若廷已是哭得哽咽不止,一句话也说得支离破碎。

“那时候……奴才瞧见那杀死闺女儿的黑衣人被飞剑划破了衣服的肩胛上……有一个蝴蝶刺青……”

蓝若廷听罢,好哇好哇,这证据确凿了,本家中的长公主竟因妒忌与王燕芸联手谋害了自家的夫君,这可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了。

胸臆里怒气翻腾,气急攻心,口中一阵腥甜。只是蓝若廷微微运气将那翻涌的血气勉强压了下去。

“还有……还有……”朱大炳已是喘息不已,“奴才记得……记得那黑衣人逼问将军……话里提到……提到……血……血……玉……璧……”

说罢,一口气喘不过来,一闭眼,头一偏,便是噎了气。

蓝若廷尚自因着那真相怔忡不已,此刻又见着唯一的亲人朱大炳浑身浴血地离开,心中本悲恸难抑,一直压在胸臆的那口血便是喷涌而出。

天宇翔一看,大惊,忙上前搀扶着欲倒的蓝若廷。蓝若廷倚着他,眸子犹自垂着泪水,然而语气里却是出奇的平静,“我要为朱大叔立碑。”

天宇翔却是冷言阻止了,“不可以。如今这么一闹,已是打草惊蛇了。恐怕,你再这般立碑,只怕是自掘坟墓,给了敌人把柄了。”

蓝若廷双目失神地落在天宇翔的脸上,语气里有着竭斯底里,“又是一个‘不可以’!从前我已经没有尽孝道替爹娘立碑了,如今你还要我重蹈覆辙,做着从前不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竭力的说着,那刚停住的泪又是淌满了一脸。

她悲从中起,只觉得自己活得很无力。她是一个从21世纪穿越回来的人,有着比这些古代人更多的渊博知识,然而她却活得这般无力,似乎什么都无法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从她的指缝里悄无声息地离去。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啊……”声音因着哭嚷而显得沙哑,只是她已是再无力站起来了。她好累,累得无法站起身子来。天宇翔双臂环着怀中精神早已濒临崩溃的人儿,任由她肆意哭泣,即便衣襟已被她的泪水濡湿了,即便他的双臂因着长期不动而早已麻痹,他还是会这般抱着她。

至少,这样便能让她知道,自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尚且陪伴在她的身边。

而蓝若廷早已感受不到外物了。灭顶的伤悲已将她深深地吞没了。

就这般,就这般下去,好吗?就这般静静地呆着,忘记一切,平静而凄清地活着,许是走到生命的尽头后她还能回到那个她最为熟悉的世界里。

这样可好?

这样可好?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想必也会骂我不争进取,放着这血海深仇不顾,只顾着自己的快乐。

可是,可是,爹,娘,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再也无力在这官宦之海中沉浮了。我不想再争了,我只想要休息,只想要静静地躺着,不再理这些凡尘俗世了。这身男装戎装,我早已扛不住了,我能否就这般将它们弃之不顾。

这样可好?

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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