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阳光透过镂空花窗,斑驳的光影洒在雕花檀木古床纱幔上,隐约可见曼妙身姿盈盈而卧。眉如新月、恬静眉宇静然。羽睫轻颤,朱唇不点而赤,柳眉不描而黛,只是她紧闭双眸。
于她身侧,羽月夜和衣躺在床上,瘦削刚毅的脸上,略带疲惫,棱角分明的薄唇也变得干涸,粗黑挺拨的浓眉紧紧蹙着,他指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宁静如斯的溪云雪。
溪云雪被羽月夜就起来的时候,气息微不可及,羽月夜就像一头失控的雄狮,死死地抱着溪云雪,横冲直撞地找大夫,凤歌从未见过羽月夜如此地失控……
自从羽月夜将溪云雪从肆丰城带回杭城后,她便一直昏迷着,羽月夜日夜陪在她的身边,不眠不休。
凤歌立于门外,一脸担忧地紧盯着房门,叹了口气,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是从小就待在主上身边的,自然能模透主上的脾性。主上这么对待溪云雪,定是情根深种,也恐怕,他自己都还不清楚……
“主上……”凤歌拧着眉担忧地对着门内的人喊道。主上自从回到杭城,五天来从未休息过,但是,京城来报,大臣们得知主上离宫的消息,纷纷上奏,要求主上尽快还朝。
话音刚落不久,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羽月夜眼里的疲惫之色,瞬间被鹰目般的精芒所掩盖。他声音慵懒且冰冷,像是控诉着凤歌打断他欣赏溪云雪睡颜的不满,“什么事情?”
“主上,京城传来消息,大臣们已经得知主上离宫的消息了,乾撷宫那边快隐瞒不住了,每天都有大臣去乾撷宫吵着要见主上。”面对羽月夜冷厉的目光,凤歌敛眉颔首,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浸出。他知道,这时候,主上越是安静,越是隐忍着怒气。
羽月夜狭长的凤眼微眯,冷冽地看向凤歌,周围迸发出一阵寒气,惹得凤歌惧怕地往后挪了微小的一小步。
这帮老狐狸,看他不在朝中,莫非要造反不成?他就不信,就凭他们几个,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羽月夜向房内望了一眼,待看到溪云雪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肃然,稍稍缓和,“去叫沁心来照顾她……陪我去溪承启的书房。”
“是,主上……”凤歌看到羽月夜的脸上恢复如常,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他单膝跪地,领命离开……
羽月夜走近房内,坐在床边,看着溪云雪安静的躺在,已然没有从前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羽月夜顿时觉得,如果她能如此安静的陪在他身边,或许,他能考虑将皇后之位赐予她……
他用大手模着溪云雪的脸,嘴边逸出满意的笑容。
这次,看她如何还能逃出他的掌心?溪云雪,可是他花了几千两白银,在醉凤楼得到的,她这辈子,只能属于他……谁都别想抢走。
待羽月夜起身离开,将房门紧紧关上,溪云雪紧闭地双眼,猝然睁开,锦被里的手,死死地攥着被面,她瞪大双眼,看着门外的身影,恨不得将他抽筋削骨。
其实溪云雪在这天一早,就悠悠转醒,只觉得有人躺在身旁,而且用炙热的双眼看着她。她就猜想,是那将她丢在水里想要她命的婬贼。
以防他在对她不利,她就像挺尸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半分,就连呼吸都轻轻缓缓地。生怕他发现她已经醒来……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顺道再往下骂了两代……
直到他离开,她才敢睁开双眼,看到屋里的摆设,面如死灰。该死,逃了半天,又被抓回来了……
就在溪云雪怔怔出神地躺在床上,想着如何才能给自己报仇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溪云雪赶紧闭上双眼,放平呼吸。
沁心端着一盅冰糖燕梨羹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她将粥盅放在桌子上,走到溪云雪的床边。
沁心看着溪云雪面色煞白,双眼紧闭,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鼻子一酸,眼眶便蓄满了泪水,哭着对溪云雪说,“小姐,你快醒醒吧,你都睡了七八天了。夫人都为你,愁白了头了。你平常不是最心疼夫人吗?你忍心看夫人每天寝食难安吗?”。
小姐,快醒醒吧,你若再不醒来,老爷就会将你认为是废棋,将你和夫人赶去废园了……
躺在床上的溪云雪,忽地听见沁心的声音,便放下了惴惴难安的心,她睁开眼眸,笑盈盈地看着沁心,看到她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噗嗤”地笑了。
这丫头,几天不见,居然瘦了两圈?不过,她这一闭眼,一睁眼,居然睡了有七八天,她都浑然不觉。沁心都瘦了两圈,那么娘亲呢?
“沁心……”溪云雪担忧的看着沁心,睡了太久,嗓子有些沙哑,听到自己声音如此难听,溪云雪皱了皱眉。
“小姐……小姐,你醒了?”沁心听到溪云雪叫她的名字,难以置信的看着虚弱的溪云雪,喜极而泣道。她转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高兴又激动地谢着上苍,“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让小姐醒来了,沁心从此以后一定虔诚信佛,每月圆之夜,抄十篇佛经。”
溪云雪看着如此激动的沁心,不禁摇头,不过是昏睡了几日,沁心竟能对着上天,许下如此信诚?也许,在这世上待她如此真心的除了娘亲,便是沁心了……
“对了,小姐,你知道那个羽公子是什么人吗?”。沁心站起来,拿着软枕放在溪云雪的身后,又将锦被往上提了提,然后眼眉带笑地瞧着溪云雪,八卦道。
溪云雪歪头想了想,一个偷香窃玉,成日流连烟花之地的人,除了是婬贼,还能是什么?
沁心见溪云雪不答,猜到她猜不到,故意瘪瘪嘴,不满道,“小姐那么聪明,居然也猜不到?沁心才不信呢……”
溪云雪挑眉,这沁心是明摆着是让她主动询问来着。
“猜不到,好沁心,告诉我吧……”溪云雪皱着鼻,谄笑着对沁心说。
沁心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地求知若渴,便故意敛住笑脸,握拳的手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小姐,你可听好了啊,羽公子,他是咱们西夏的皇帝。”
正在笑眯眯地看着沁心的溪云雪,笑容转眼垮掉,整个人仿佛一尊蜡塑人一般,面无表情的呆坐着床上……
他,他居然是皇上?那……那,她那天……
溪云雪欲哭无泪,完了,她得罪了皇帝,那暴君会不会将她咔嚓掉?
沁心歪着头,看着脸上表情极其怪异的溪云雪,有些迷糊地挠头。
小姐难道听到这个消息太过不可思议,被吓到了不成?
溪云雪跳下床,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梅花纹丝罗裙穿上,又翻出几件衣服,放在包袱里。背起包袱刚要走到门口时,房门被“嘭”地踹开。
羽月夜站在门外,看到站在门边的人儿,脸上绽开了笑颜,可笑容还未盛放,看到她肩上的包袱,脸便又阴沉了下来。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逃跑?就连见到他,都不愿意?
溪云雪被抓了个现形,顿时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原地,心虚地迎向羽月夜难以捉模的目光。
心虚?她居然会心虚?天,这是她的家,这是她的房间,她心虚什么?心虚的应该是那个婬贼……
这么想着,溪云雪便挺了挺胸,仰着头,挑衅地看向羽月夜。
紧随其后的溪承启,看到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冷汗不断渗出,浸透常袍。他站在羽月夜身后,对溪云雪怒目而视。警告的眼神,让溪云雪的气焰立即折了一半。
看到溪云雪示弱,羽月夜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他回头看了一眼凤歌,吩咐道,“凤歌,宣旨……”
羽月夜话音刚落,溪承启便走到溪云雪身侧,跪了下去,他侧头看溪云雪还在瞪着羽月夜。抑着心里的怒火,拽了拽溪云雪的胳膊。
溪云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溪承启,惧怕地打了个寒战,瘪瘪嘴,不甘心地瞪了羽月夜一眼,跪了下去。
羽月夜看着溪云雪跪下,嘴角,渐渐荡起微笑。
凤歌见他们跪下,便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慎简淑德,备秩宫闱、以襄内政。历稽往制、典礼攸隆,溪氏云雪,温惠端良,壸仪懋著,遂封为玺贵妃,灏明元年五月初一成婚,钦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溪承启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欢喜地叩头,接旨。溪云雪惊愕地抬头看着羽月夜,心中百转千回。
终究是没能逃不出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