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马路上的人声终于渐渐沉寂下去,但野猫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唤着,期待自己春天的到来。
室内,两个人都定格了。
还是杨夺主动从石化的状态恢复过来,他干咳一声,说道:“鼻涕里面有盐分,和眼泪一样可以杀菌的。”
他不说话还好,说了这句话,苏向晚更是羞愧欲死。
如果换了经验老到、流连花间无数的慕容远,或者温柔从容、深谙女性心理的伊安,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化解此间尴尬。但杨夺短短十余年来的经验积累,几乎全部留给了战场。
在情场上,他连慕容远和伊安的小指甲都比不上。
此时最正确的作法,莫过于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越是想去解释,就越乱。
而越乱,就越是想去解释。
男女关系里有无数的恶性循环,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范例。
苏向晚一言不发,轻轻拧开水龙头,然后把杨夺的手臂伸到水龙头下。水有些冰,但苏向晚的手指温暖而又柔软,杨夺看着苏向晚仔细洗掉自己胳膊上的脓水、眼泪和鼻涕,忽然觉得这种肌肤相触的体验有些奇妙。
“家里有没有药?”她问。
“用不着。这点小伤,用布带缠住就好。”他说。
她的眼神里有几丝愠怒,“家里有没有药?”
“有。”
“等下自己涂了,我要检查。”她说。
“呃……”
“有意见吗?”。
“没有。”
说话之间,苏向晚依然抓着杨夺的手腕。数着他臂上的伤痕数。
“一共是四十三条,发生了市场上那些事后,我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补上,还欠……”杨夺说着,嘴巴忽然被柔软的物体堵住。
苏向晚用一根手指按住杨夺嘴唇,制止了他的话。
“算了吧,好歹你伤了我,也救了我一次,两相抵消,别再弄伤自己了。”她说。
杨夺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军队?”她问。
“后天,大概这个时候。”他说。
“半夜出发?”
“我们执行的是特别任务。”
“特别任务就是不让人好好睡觉?”
“没有人的时候,方便行动。”
“你们又不在首都行动,不是吗?干嘛非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偷偷模模的?更何况你们半夜出去,当巡警们都是吃干饭的啊。如果时间来得及,就第二天早晨养足精神出发,如果时间紧,就提前出发。要我说,混在每天出城的老百姓中,那才叫安全呢,这叫大隐隐于市。像你们现在这样子,偷偷模模的,和小偷有什么区别?”苏向晚嘲笑道。
杨夺哑然,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苏向晚的话极为有道理。
“你们长官的脑子肯定被驴踢过。”苏向晚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杨夺正准备就苏向晚的前一句话,替自己长官辩解两句,但苏向晚指东打西,思维跳跃的本事总是令杨夺防不胜防。
“我们长官……呃……后天晚上,我出发前。”
“不是诓我吧。”苏向晚试探着问。
杨夺摇头。
苏向晚低头沉默了几秒钟,轻轻放下杨夺的胳膊,走出两步后,又回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送我回去后,我们这辈子都可能再不会见面了。”
杨夺没有吭声,眼睛望向地板。
他不用回答,她其实根本不必问的,因为答案根本就是明摆着的。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也几乎同时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