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越是年纪大了，有些事反倒越想不开，”阿婆感慨地说道，她的额头早已经被时间的刻刀刻上长短不齐的深深痕迹，每一条皱纹似乎都象征着内心深处一条裂痕，“我总是会想，如果当初不那么年轻气盛，不总是和他吵架，他说不一定就不会犟着脖子非要去参军。或者，如果我非要求他留下来不返回军队，就算受到一些处分，罚些钱，但至少他这个人还是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桌上一个小盒就能装下的骨灰。后来的几十年时间，我也不会一个人度过。”
阿婆吃力地笑了笑，“我最后悔的是：他参军之前那五年，每次吵架我从来没对他认过错。有理的时候，我比螃蟹还霸道，没有理的时候，我的脖子也挺得比石头还硬。老家伙——当初他还不是老家伙，每次都气得半死，却又无计可施。有一次大半夜的吵架，那会儿还是寒冬腊月呢，可他宁可裹着草席睡在结冰的地上，也不肯和我一起睡在炕上。”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阿婆擦擦眼睛，颤巍巍站起身，“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们，听一个老婆子絮絮叨叨说这些过去的事情。”
杨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红了眼睛，但他强制克制着自己不哭出来，但苏向晚早已经泪流成河。
“阿婆，你是不是很想他？”苏向晚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道。
阿婆点了点头，表情中带着无限感慨和遗憾。
“那……或许我有办法。”苏向晚说。
杨夺一愣，紧接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虽然呆，但是不笨，所以瞬间明白了苏向晚大胆的想法——“那怎么可能……”他声音急促的说道。
“你都可以，没准阿婆也可以。”苏向晚执拗地说。
“胡闹！”
“就算是胡闹又如何，大不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已。”苏向晚毫不示弱地顶上杨夺。
“等等……你们在说些什么啊，老婆子我都糊涂了。”阿婆疑惑的问道。
“你不要……”杨夺的话被苏向晚一挥手打断，苏向晚把桌上的菜摆在阿婆面前，匆匆跑进厨房，取了双筷子出来，塞在阿婆手里。
“阿婆，您尝尝这菜，就吃一口，不过抱歉，已经凉了。”苏向晚说。
“我不饿。”阿婆满脸疑惑。
“您就尝尝嘛。”苏向晚劝道。
阿婆看了看苏向晚，又看看杨夺，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口中。这一次杨夺并没有阻止，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期待某种奇迹的发生。
阿婆喉间咕噜一声响，咂了咂嘴唇。
“您感觉如何？”苏向晚迫不及待地问。
“有点咸。”阿婆说。
“有没有别的感觉？”苏向晚试探着问。
阿婆正要回答，但就在此时，她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头部后仰，身体向后倒。杨夺早有准备，连忙扶住阿婆的身体，让她坐在椅子上，同时用手轻拍阿婆背部。
但阿婆没有丝毫反应，她的双眼依然大睁着，意识似乎已经从她的双眸中月兑出，离开她衰老的肉身，去了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