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我追上子夫,问她。
我去找秦琅,她答道,年节的宴会既然快要举行了,她们表演完之后我怕没有时间再见面。
你要把这个送给她们?我看着她手里捧着的小盒子问道。那里面装得是秋天她晒的白梨干——我们屋宇前种着一株桃树和一株白梨树,去年秋天白梨成熟的时候,许多梨一时间吃不完,她就把梨全切成片,晒在金灿的秋阳底下。晒好的梨干嚼起来韧中带着梨子特有的细沙,清香有余。
你上次不是说她们爱吃吗,子夫说,我想把这盒送给她们。
也好,我说,咱们还剩一些,够吃了。
不够吃也没关系,等今年秋天白梨熟了,我再给你晒……晒一筐怎么样……她微笑问我。
我再次看向她。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笑得这样云淡风轻。
走过永巷里那条长长的回廊,便是太常管辖下的一处偏殿群,专为收纳那些为宫中大宴表演的民间艺人所设。这次年节请来的正是民间表演百戏的班子。
前些日子我和子夫偶然路过,看见一班年轻的女子都身着红衣,挽着高髻,腰间连缀束着四五段飘逸的红纱。红纱及膝,下面露出缇色的紧裤,只到脚腕处,能看见脚腕上各系了一串金铃儿。
另我们停住脚步的是她们在做的事——在一段长长的离地一丈多高的绳索上轻快地跳着复杂的舞蹈,随着金铃儿清脆的声响,她们一个一个从索上倒翻跟斗下落到地面,轻盈而稳当。
我在宫外曾见过类似的走索表演。后来也知道她们的确是民间的百戏艺人。
或许子夫是被那高超的技艺迷住了,或许是她想起了千里之外那一班与她们年纪相仿的着绿衣的姑娘。或许更因为她曾经是讴者,与这班女子有着类似的经历……总之,她们很谈得来。
她们又在排练了。利索而迅速的舞蹈动作在绳索上使她们变换成一束束红的火焰。
等一曲欢快的鼓点终了,她们才翻下绳索,来到我们面前。
当得知我会在年节时前往未央宫时,她们都高兴地提醒我关注她们的表演,我忙笑着点头答应。我说,那当然,这么精彩的表演我可不会错过。
那你也要看着我们啊,子夫。一个女子说道。
我不去,女史她只派了奂儿去。子夫笑着回道。
那也没关系啊,秦琅对她说,一会儿我们再表演一遍,只给你和奂儿两个表演……我们又加了许多新步法呢……秦琅一直不停地说着,而我的眼里已经模糊了……
就在去年春天,我身边这个如今只是微微笑着的女子,曾是如她们一样的快乐啊。
子夫和我坐在一边,坐在干冷的北风中,耳边听着夹杂着金铃儿响的鼓乐之声,眼睛看着那一束束技艺湛妙的红色火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靠着朱漆的廊柱,只能觉出热闹下的寂静,还有平淡中夹杂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