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烈烈温度已经在渐渐攀升,我呼吸着带有碧荷清香的水风,听着草虫和飞鸟的叫声,虽说是站在树荫下等候,仍然不觉一丝苦闷。看着近旁另一棵树下的交成,正低着头逗弄一只小雀,那蓝灰色的雀儿被罩在大丝笼底下,急得直扑棱翅膀。
我侧耳倾听,没一点马蹄踏响之音。想来陛下的队伍,已是驰入林苑猎场深处了。
草丛里偶尔远远疾驰过一头小鹿,白色的斑点像梅花一样缀在棕褐色柔顺的绒毛上。
她随着他已经骑行了很久。但一路上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听着深林间静谧的风吹草动和马儿嗒嗒的蹄声,看着林子里被撒地到处都是的碎碎的阳光。
中郎们刚刚停下,一个也没有跟过来。
他说是狩猎。
可是走了这么久,他还没张弓射过什么。
当然,她心里默默想着,但愿他打消了狩猎的念头,放过这些可爱的生灵。
又走了许久,当她为这沉默的气氛有些压迫感的时候,身旁的他突然勒住了缰绳。
他的眼神专注,手已经从马鞍上系着的箭匣中抽出了一把箭,小心翼翼的置于弓上,接着,箭在弦上,他的手腕在用力——她立即转了目光,快速搜索着眼前绿茵茵的蒿草地——可是她什么都没发现——别——她大声喊。
可是已经晚了。
离他们大约五丈远的草丛突然有了晃动。
她立即驱马过去。
是一只不大的白兔,雪白雪白的绒毛,那殷红明显极了,伤在前腿上。
翎箭却出乎她意料的插在后边的土地上。
那白兔圆圆的身体颤得那样厉害,看得她的心跟着发颤。
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忘了从来骑马都是他几乎抱着她上下。这一跳,只觉被草丛里的什么硬东西硌了脚,崴得疼,却顾不得了,伸手就要模那兔子。
怎么了,他跳下马,在她身边停下。
她抬起脸,一双透亮的丹凤眼眸里汪着一泓秋水,好像夜里寒星的光,亮而闪烁。
放过它,行不行。
她的声音轻得很,如同微风。
他猛地想起那一日在鹿苑,听他讲起狩猎,她的神情就不欢喜。
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想法。温仁,不分对象,对人对物都如此。所以,刚才他也故意将箭射偏了方向,只擦伤了这兔子。
当然,你想放就放。他说。
可它这样怎么办……它一定跑不成了,伤口还在流血……她低下头查看着白兔。
那就带回去,等养好它,再放出来。
我养行吗?她问。
行,你喜欢就好。他真在心里叹了声气。原本是来打猎的,这次倒要把猎物带回去好生养着……
谢陛下。她的声音听着都是轻快的,脸上的笑容也是明媚的,抱着白兔直起身——突然她的眉一皱,身倾向一边——多亏他扶住了。
没事吧,你,他语速很快的问。
没事,她摇了摇头,好像脚硌在石头上了。
能走吗,他低头想看她的脚,但她身着的绿纱裙裾直曳地面。
她迈了一步,又触到了痛处。
有点疼,她说道,不行,好像走不成。
让我看看,他说着就要蹲。
不不,陛下,万万不可,她匆忙间先屈身,区区小事,怎能烦劳陛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当真不要紧?
没事,她微微笑了,没有什么。
既然没事,让朕看看怕什么。
她被他说得一时想不出话来回答。
这兔子,她说着,一手解开了袖口的饰带结,从袖口里抽出了两指宽的淡绿色绸饰带,陛下,给它包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