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与季凡离开的路上。艾草在季凡的搀扶下,一边擦着泪,一边慢慢地走着。季凡看她在路上哭,怕引来人看,想叫马车,又怕艾草在他去找马车时又跑回去跟二人胡闹,想不出个主意,沉默着继续想。
不知艾草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她又一阵悲从心起,大声哭起来。
“师妹,别哭了。”看见艾草这个样子,季凡也很是心疼,但想到艾草是为江暮渔哭泣,又想到离三月,“算了吧,离三月是师父之女。”
“这事没完!这事没完!”艾草不理他,朝天空大声嚷。
“那你又能如何?他已定亲了。”
“他与养父之女定亲!”艾草抽泣着,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也不过就是仰仗她是养父之女。二师兄只是因为她是养父之女,才与她定亲的。”本来是随口的赌气的话,说出了口,艾草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对,只是因为她是养父之女!”
季凡真想说,只是因为离三月是离仇的女儿,艾草就不能再胡搅蛮缠下去了。但是,看艾草中“毒”颇深的样子,他说出了口,艾草也是不听的吧。季凡叹口气。
“四师兄,你注意到没有?二师兄一直不愿意提起离三月,是离三月开口说她是二师兄的未过门的妻。二师兄是不愿意承认的,二师兄他一定是被养父逼的!”艾草想起自己,自己的亲事不也是养父送来封信就定下的,连问也没问过她。江暮渔也是如此吧?自己被逍遥骗说江暮渔死了。或许,江暮渔也被离三月骗了。江暮渔真可怜,听到她死时,他一定要伤心好几个月,才答应与离三月定亲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离三月,这个骗子!
如果江暮渔真的是能被人强逼的人,他早被你强逼着成亲几百次了。季凡很无奈:“艾草。”
“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想法给二师兄出一口恶气!”艾草却已经一头栽入自己的幻想中,信誓旦旦地道。
游船上。
“你利用我激艾草嫉妒?”在艾草走后,离三月终于问江暮渔,“江暮渔,我不是在指责你。但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说过,以后跟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啊。我哪句话骗了你?”
话虽如此。就是这样,让人抓不住漏洞的江暮渔:“虽然你没骗我,可是你也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那你想听什么?艾草是我师妹,艾草与我一同长大,我喜欢艾草,艾草即将做美人,我伤心嫉妒恨,请你来假定亲,气艾草?”是,这就是离三月心中推测的。江暮渔被逗得扑哧一笑,“离三月,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我可以发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艾草。我伺候不起那么金贵的人。”
好吧。江暮渔没有喜欢上那个艾草美人儿,这或多或少让离三月的心情安慰了一些。看江暮渔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离三月也考虑到自己不能太计较,她又能计较些什么?
离三月还是过去,与江暮渔坐在一起:“我是你朋友,我会原谅你。但是,我还是想说,对朋友要坦诚。你做什么,我会支持你的。”
对她坦白一切吗?将全部事情告诉她,倒不怕离三月会泄密,却担心她会承受不住。江暮渔这般想着,只有转移话题:“艾草说这事没完,但是你别担心。你是离仇之女,艾草她绝对不敢放肆,最多弄点小恶作剧。你小心点。”
“玩游戏她比不过我的。你放心好了!”
白云山庄。
玩了一天回去。离三月看着白云山下的川流不息、人声鼎沸,一时间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她同江暮渔回去那一天,绝对没有这么隆重。他们回去时,就只有一个主管和手下小厮接待,再有一群小婢跑来看热闹的,离三月心中还感慨了一句‘白云山庄待客简单又有礼’。可到今日,离三月才知自己过去绝对是被薄待了。
一条锦丝红绸从山下一直到白云山庄。在山下道明了身份后小厮放行。每走千步,就有童子前来献礼恭候,唯恐怠慢。行万步,从山下到了白云山庄。白云山庄大门敞开,门边两排立着数十小婢,将来人接到别院洗了风尘,再进山庄。
山庄内钟鸣鼎食,熏香缭绕。加之白云山庄位于高山之上、白云之间,倒真有几分天上人间的感觉。主管算到时辰近夜,令百个绛色襦裙的小婢去游廊点油灯,在莲花水池内放置夜明珠。山溪打从夜明珠上流过,熠熠发光。整个山庄明亮一如白昼,处处可见精细巧妙。
这一切,就是为了艾草回来。
离三月早上以为白云山庄的人们都是分开了吃饭的。这一想法,也被艾草打破。二人走到正屋,就听见里面传出好几个人说着喝酒宴席的事情。离三月心中算着:离仇、季凡、艾草、江暮歌全都来了,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应该是为离三月还没见过的五师兄。
艾草一来,什么都变了,当真是“小公主”驾到。二人待遇差别如此之大。离三月一时不免有些感慨,也不想去与别人客套就想要回房,但听离仇在房里,强作精神随江暮渔进去行礼。
“父。”
“师父、师弟、师妹。”
二人行了礼。离仇道:“回来就一同吃酒吧。”
“我们回来前吃过了。”江暮渔赶紧道,也不想跟一群人坐下同饮,“师父,我有事想跟您说。”
“艾草难得回来一趟,过阵子去雒阳。你们就见不着她了。坐下,大家一起说说话。”离仇对自己的话很坚持。
二人只有先坐下,由小厮添上食案、盂箸。离仇坐在上首,艾草坐在他身边。接下来以每个人先后到的次序排下来,这是惩罚晚到的人。二人晚来了,就在角落加上一对小小的蒲席。
离三月摆弄着银箸,却不想吃饭,就打量着酒宴上的众人。季凡就是埋头喝酒。江暮歌的小厮帮他添酒加食,他慢慢吃。艾草的食案并在离仇的旁边,一边吃,一边跟离仇撒娇。
“师父,我有事跟您说。”
“艾草都跟我说了,就是离三月那事吧?”离三月这三字从离仇的口中说出来,怎么这么的生疏,“我准了,武林大会后就行昏礼,在这儿安个家。”
听到“家”这个名词,离三月忍不住了:“父。”这饭桌上坐了许多人,离三月不想在这儿缠着离仇说十六年来的事,会让他下不了台,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母与我都很想父。我们三个在一起,成个三口之家。”
“我将你和离姬送去边疆,是想离姬能更好地管教你,但她却让你随便跑出来,那女人没什么用。”这些话说得离三月心里毛毛的,离姬没用,于是离仇要怎么样,为什么离仇叫离姬而不说是妻,“但她到底是你母。我杀了她,你心里会难过吧?”
离三月思索了一下:“若父杀了母,我们就永不再见。”
“所以,我只将她小小地处罚了一下。若你要跟暮渔行昏礼,我也可以将她接过来。”
小小地处罚了一下?那算什么?什么叫小小地?离姬可是一手将她抚养大,教给她离仇的事情,因为如此,离三月才想见离仇,才想要三口之家,才跑到江南来。一瞬间,离三月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叫做“家”的东西轰然倒塌了。
“啪!”
离三月一摔银箸,站起,往门外走去。
“三月?三月!”
身后传来哗然声、惊呼声、抽气声,还有江暮渔的喊声。离三月一概不听,只要想到离姬受屈的样子,离三月就心疼。
直到离仇道:“离三月,站住。”她还是不听,“那你只管走,可离姬在我手上。”
“你别逼人太甚!”
众人愕然地看着离三月转过身手指直指离仇。离三月指着离仇说出这种话来!随后,他们的表情迅速地转为惊恐,敢这样对离仇的人会有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