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看清我手中所绕的东西,他的眼神开始错愕慌乱。
“你这个女人,怎么会?怎么会?”
我的手指,靛青灰烬绕指嗡鸣。是的。我已经知晓那些琵琶虫的心性,皆是怨毒所化。而眼前这个人,他究竟有着怎样劣毒的心性,才能驾驭住这些虫子。
“这些虫子,不过是你的怨念借助空气中的杂质来进行攻击,而你的心性,暴野且煎熬。你本身即是不断吞噬着自身的意识,进行着魔力的修炼。但是,只要这些虫子遇到比你的怨念更深的人,就会像铁屑遇到更强磁力时一样,纷纭倒戈。我说的没错吧?“我目光如炬,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一丝神情逸动。
他的表情空洞,像是被人挖掘出哀恸,无可表达。
我心一舒,觉得幸好。那些虫子在那时与我的身体发生和鸣,而脑中的那一瞬,有位女人,长发如瀑,在我的意念中,仰天长啸。那些虫子就在她长啸的那一瞬,开始停止住攻击,并大团大团地向我聚拢来。
而那个女人的眼神,让我豁然。
她在怨。
那些虫子那时正是与她的怨念吱吱和鸣。
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只是能看到她的背影,目睹不清面容。
“哈哈哈哈哈……”男人忽然开始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以为我只会驾驭那些你的半成品吗?最好不要太小看我鬼媒。”他的目光霎时发狠,我不觉心一惊。
“鬼媒?”他叫鬼媒?不过,刚刚似乎他也提起过几个人的名字,鹰殿,冰阍,这些人都是死沼的执行使吗?
“当年你大闹死沼的时候,我们就曾对抗过,那时我败给了你的琵琶虫。本以为已经被封住能力的你,不具有驾驭住琵琶虫的能力。看来是我失策了,不过,身为死沼的四大执行使,我怎么能容忍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败北两次!今天我就让你来见识一下我专为你而备的招数——墓虎!”
他屏息冥神,趺坐不语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墓虎?专为我备的招数?大闹死沼?我何时曾去过死沼?
在我思忖期间,他的身体发生了惊骇的异变。手臂苏苏有音,继而生根抽叶,瞬间蓬勃成万千的藤蔓。身体颓然瘫软,陷入泥土中。
而地上仅余了着他的头颅与两根长贯苍穹的藤蔓。
与此同时的是,围绕着我的琵琶虫,开始绕着藤蔓,振翅不停。
我退后一步。而退一步,脚竟然陷了下去。
图书馆本就被琵琶虫咬噬一空,但是,地板尚能幸存。然现在,却倏忽就粉化为尘。这个男人就竟要做什么?
就在我深陷粉尘时,他的手臂分化的藤蔓生出无数尖利细齿,开始吞噬附近纷扰的琵琶虫。因为琵琶虫的临阵倒戈,所以才要赶尽杀绝么?
“哈哈哈哈哈哈,臭女巫,怎么样?我鬼媒已经今非昔比,睁大你的双眼,仔细地看清楚了!”他狰狞着面容,口中肆无忌惮地说着狂妄的话语。而我蹙眉,因为知觉,那些藤蔓有问题。
果然,不多久,藤蔓就有了动静。像是牙膏一样挤出包裹着的叶子,蠕蠕爬行的是琵琶虫的幼虫。它们通体漆黑,在颚下生出不可名状的尖刺。更让我介意的是,那些虫子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它们的叫声不是彼此间的和鸣,而是赤果果的饕餮。
“很好,很好!我简直太喜欢你的这个表情了。尽情地恐惧吧!”这个人已经陷于癫狂。
我戒备地退后。只是双脚深陷,移动不便。
“你怎么逃也是没用的。墓虎是将怀有幼虫的琵琶虫闷死之后直接开膛取出。这种未生即死的虫子,怨气浸染后,便是无敌的杀手。这杀手没有记忆,你还能凭借着怨气来笼络它们吗?不要妄想了!”藤蔓突然抽动不已,无数只幼虫杀气凛然掉落下来。
它们成群结队地爬向我。带着原始本能的凶虐,放眼看,像是风雨欲来前的黑云,大团大团的不祥之感。
怎么么?我寻找不出与这些虫子的任何和鸣处。
它们就像是万千的尸体,带着异变的执念,摧枯拉朽而来。
“胆怯了吧?让一个男人遭受败北的耻辱,这就是你一生之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他袒露在地面的头颅耀武扬威,而藤蔓簌簌不止,更多的幼虫汹涌而至。
我该怎么办?眼见着虫子逼近来,四面八方,断无逃生之理。
一根绳索自上而下,垂悬我眼前。
因为琵琶虫的吞噬,层层地板被打通。仰起头就可以看到夜空。而今夜无月无星。
“季词,抓住!”
杜夫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
“杜夫!”我欢喜无尽。
“快抓紧。那个男人处于穴居状态,不能迅捷移动。幼虫的确凶暴,可惜翅膀太软,飞不起来的。只要离开地面,我们就占了优势。”杜夫拉紧了绳子,将我缓缓拉升。
“是吗?”。
穴居状态的男人开口了。
我惊愕地回过头,藤蔓已经迎面抽来。
巨大的冲击,让我惊叫一声,摔落在地。
“季词!”绳子由杜夫手中滑落,她失了颜色。
而随着我的坠地,虫子大面积地向我聚集。叫声喧天,不可逆转。
我试图挣扎起身,但是,身体损伤太重,动弹不得。
眼见着虫子张牙舞爪地逼近,我几乎开始看到它们下颚处,毒光的尖刺。
怎么办?死亡紧锣密鼓地接近。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的祈祷灵验了,那些虫子在一瞬间溃散,崩裂为液体,臭不可闻。
鬼媒的脸色一变,他看清了来人,口齿切切有声。
匍匐在地的我抬起头,惊讶不已:“你……”
面前的男子,银发垂肩,肤色胜雪。在有些微黄的路灯光中,他神采飘逸,周身仿若承袭月光,皎洁高远。
“冰阍,你这家伙!”鬼媒愤怒。
男子没有理会不远处的鬼媒,只是轻俏地转身,蹲踞在我手边,眼神忧戚:“我们该是有多久没见,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