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的灯光很久才熄灭,夜色沉沉,不多时,天际泛白,雄鸡破晓。
大理城外,南诏古城遗址上,吴世璠驻马而立,风尘仆仆脸色憔悴,一夜的奔波让他看上去潦倒不堪。
此时的他远远眺望苍山洱海,心里默默祝祷;“落尘,若逃你就逃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要再回我大理,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心念至此,一行男儿热泪浸湿了面颊。
“报,”有卫士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在吴世璠面前道:“报小王爷,方大人让小人急报,老王爷派下的人马在往南二十多里处发现落尘姑娘的踪迹。”
“快,”吴世璠听信大惊,率领部下呼啸向南,决不能让爷爷先找到落尘。
城外南郊破落的农舍前,有老妇搓麻,一边搓一边与坐在一旁喝水的落尘聊天。落尘问她;“你可知篦子坡在何处?”
老妇长叹一声道:“你问篦子坡啊?你看,不就在哪里么?”老人家向南一指原来是叫篦子坡,后来永历皇帝死在了这里,就改叫逼死坡了。”
落尘心头一震,果然就在这里,随着老妇指着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荒凉的伫立在一片油菜花田中。落尘心中鼓屿激荡,放下碗站起身来,只听老妇叹道:“可怜啊,一代帝王就葬身在我们这山野里了。”
落尘不觉两眼垂下泪来,慢慢走向那片山坡,灿烂的油菜花田在风中翻滚着金黄的花浪,尤其衬得小山坡一片凄凉寂寞。落尘怔怔的流着泪,凄然一笑;“这也好,在这穷乡僻壤里,虽然凄凉,却也无人打搅。”
越说眼泪流的越凶越快,落尘也不去擦,从怀中取出冥纸,祭文,擦亮火折子,一边哭一边点燃冥纸,随着青烟纸灰袅袅升上天空,落尘哭得越发凄凉,涕泪交流,哀声动野,惊飞了周围油菜花田里栖息的野鸟,簌簌的扑棱着翅膀飞向忽然阴暗下来的长空。
落尘哭得昏昏沉沉,纤细的身子倒在小土坡上,迷蒙着泪眼掬起一捧黄土贴近心窝,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黄土堆下自己的至亲那血脉相连的手足亲情。
屋前的老妇诧异的放下手中的麻绳,谁家的姑娘?怎么在这篦子坡哭得如此伤心?悲切凄厉痛断肝肠的哭声让老妇经不住也落下泪来,老人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挪动着小脚站到落尘身后,看着这个哭倒在地满面涕泪一身黄土的姑娘轻轻道:“姑娘,你是什么人哪?怎么在这里哭得这么伤心?”
落尘望望那低矮的小土坡,支离破碎的道:“老人家,这里不是永历皇帝殉国的地方?”
“是啊。你是?”老妇恍然大悟,“你是永历皇帝的孩子吗?”。
“不,”落尘道:“我只是沿途听说了永历皇帝的事,特别来此凭吊而已。听说当年永历皇帝在这里被吴三桂绞杀,连着所有家眷无一幸免,我只是有感而发,触景伤情罢了。”
“是啊。”老人家也是一声长叹,“唉,这皇帝啊也不好当,逆贼一反就弄得家破人亡的,也真是可怜,遇着时候不好还不如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呢。”
一语正中落尘伤心事,刚止住的泪又簌簌的流下来,起身掏出怀中的手帕把手中的黄土小心翼翼的包好。老妇道:“姑娘,你包着这黄土干啥?”落尘没有答话,把包好的手绢放入怀中,又掏出些银两递给老婆婆。
老人家连连摆手道:“值啥?一碗水的事还要你的银子。”落尘默默地又摘上的钗环首饰并着银两一起放入老妇的怀中道:“以后我都不会再有机会来这里拜祭这位皇帝,这些银两还要麻烦老人家收好,以后每逢忌辰还望老人家在这里帮我烧点冥钱。”
“好,好。姑娘,我答应下来了,姑娘放心。”
落尘又交代道:“如果这两天有官兵问您有没有看见过我?你就如实告诉他们,千万不要隐瞒。”
“好,好,老身答应下来,一定如实跟他们说。”
“谢谢您了。”落尘躬身告辞,无限留连的绕着篦子坡看了两圈毅然绝然的向南而去。
吴世璠快马加鞭的奔大理南郊而来,途经篦子坡时,忽然喝停卫队,苍鹰道:“小王爷何事?”
吴世璠静静地望着小土坡道:“这里是不是当年永历帝被绞死的地方?”
苍鹰望望那不起眼的小土坡道:“是的,这里已经被百姓改称为逼死坡了。”
吴世璠闭上双眼仰面长空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停留向南狂奔而去。
吴世璠一行去后不久,又有一大队人马从篦子坡旁呼啸而过,农舍前的老妇被眼前大队的人马惊呆了,手中的麻线不知觉的掉在地上。不远处的黄土坡依然荒凉,被笼罩在人马过后的滚滚烟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