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康熙一身单衣冲进偏殿落尘居住的房间里。
满屋子的人一脸凄惶,齐齐跪下向皇上请安。
“人怎么样了?”康熙大踏步跨到床前,晦暗难明的望着浑身濡湿发丝凌乱被秋瑾紧紧抱住的人儿。
“回皇上,太医扎了半天针小主还是没有反应,刚发现的时候还能听见她呓语挣扎,可是现在扎了针反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太医下去熬药去了,说是喝了药要是再不醒就没得救了。”秋瑾急得眼泪不停的掉。
“不可能醒不了,只是受寒发烧而已,怎么就没得救?是哪个庸医说的,朕要了他的脑袋。”康熙瞪圆了眼睛,接过秋瑾怀中的落尘,一触及落尘的身子,不觉浑身一震,好烫的身子。
“不是出了这么多汗吗?怎么还是这么热?”
“那是刚才太医用冰雪敷过化出的水……”
康熙这会子才是真急了,“不是出宫请御医了吗?还要多久?”
已经无法动弹的落尘只感觉到有一双强劲有力的臂弯抱起了自己,一块冰凉包裹着冰雪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她明明在拼命嘶喊拼命挣扎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听的见,她想,她是不是死了,不然为何会看见无边的地狱?
那红红火焰一般的蜿蜒之路,在沉沉寂寂的无边黑暗中盘旋着伸向无法望见的尽头……
她看见自己赤着双足,踏上妖红似火的那条火照之路。一低头,白玉般的足下竟是红得如血的妖艳之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蜷缩着,舒展着,妖娆着,根根分明的脆弱花蕊似一双祈求的手向她发出无声的乞怜。她惊异着……一步一步踏过去,辗转流连,恍若千百年前这里就是她的故乡……
“回来……回来……”浩瀚的无边黑暗中,穿透混沌的声音就如天际初开透出的那抹亮光。
“回来……回来……难道你还愿意做那黄泉的掌渡人,千年孤寂,千年悲苦……”
掌渡人,谁是黄泉的掌渡人?她微微诧异……
“魔神的诅咒,佛祖的悲悯,三途河里的悲泣哀嚎,生死彼岸的痴痴守望。纠缠了几千年的悲欢离合,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难道还不知道放下吗?”。
天际传来的谆谆告诫隆隆在耳边响起,震得她脚步虚浮,蹒跚难立,双耳嗡嗡作响。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喃喃道:“放下,放下,放下”却不知道这个声音要自己放下什么。忽然心神一闪,看见雪地里姗姗而来的那个温润男子,宝蓝色的朝服被白色的雪映衬得光芒四射……
“纳兰,纳兰”她叫,朝迎面而来的他伸出祈求的手,却惊异的发现眼前的纳兰穿过自己白玉般修长的手,面含微笑的走过,穿透,尔后如一股青烟般,丝丝消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痛苦的弯下了腰,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心如烈火油烹,又犹如万蚁噬心……
耳边呼啸的雷声响起来,闪电惊蛇一般罩在身边,肃穆沉寂的佛堂里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明黄的帷幔落下来,包裹住一个新生婴儿黏滑青紫的身子,那个孩子没有一点呼吸,紧闭的双眼粘连在一起,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意思。一个,两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高高的飞进大殿,然后落下,鲜红的血像雾一样弥漫,熊熊的火光烧起来了……
她听见劲烈的山风呼呼刮过旗帜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人跑出熊熊火光的大殿,蝗虫一般的箭矢飞过去,穿透了那个绝美女人的身体……
她拼命尖叫着,想要扑过去,却无法进入到那个景象中去,哭哑了嗓子,散落了满头青丝。
一个妖异的女子从火光潋滟中走出来,眉间开着一朵黄泉路上的妖艳之花。然后她看见,那个嗜血狂魔的美丽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空出来的左手像钳子一样生生夹断所有人的脖子,糜红的血雾从断了的脖子中喷洒出来,像及了那女子眉间的花。
她叫,她挣扎,她想要逃开,可是脚硬生生的被固定在了那里,挪动不了分毫,她想要闭上眼扭过头,不看那血淋淋的人间屠场,可是,她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杀戮和地上的血流成河。
“不要,不要,住手,住手,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杀人狂魔。”唯一能动的一张嘴惊恐的尖叫着,咒骂着。明明如一个抱着婴儿的圣母一般,怎么会是一个嗜杀的暗夜修罗?
那个妖异的血衣圣母暗夜修罗听见她的咒骂,抬起头来居然冲她微微一笑。那一刻,她就被吓得忘记了出声,原来这个鬼母能看见自己。
就在她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那个狰狞的血衣修罗忽然变了模样,望着满山遍野身首分离的尸体哭得悲伤难抑,天地同悲……
下一刻,刀光闪,银刃出,穿心而过,山风卷起,那个女人满目悲凉,拔出胸前的银剑,带出一片猩红的血舞,飘到陡峭的悬崖边,烟消云散……
啊…….她惊讶的捂着嘴,听她烟消云散那一刻的喃喃细语,她明白了,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她前生死去的场景。
“哈哈哈。”她在梦里疯狂地笑着,原来,原来那个嗜血的狂魔就是她啊。原来,原来,她的前生手上沾染了这么多的鲜血。亏她前生潜心修仙,原来骨子里就是一个妖魔化身。怪不得澄空大师要封印她的潜力,原来就是怕她身体里的邪魔不受控制,跑出来危害苍生。
疯狂地笑够了笑累了,她重重的跌坐到地上,一幕一幕开始回想她的人生。
“落儿,落儿。”悲苦而又无耐的声音冲进混沌的幽暗,在她周身环绕,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喊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她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一束奇异的白色之光化成一条通往光明彼岸的缥缈之路,似绸似带,如霜如雪。
“落儿,落儿……”
康熙单臂抱着落尘,伏低了身子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天已经大亮,骇人的高温也渐渐消退,可是人却浑浑噩噩始终不曾清醒过来。这让他好怕好慌,生怕一个不留神她的一缕香魂又要渺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