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兰围场的二十日,康熙除了招待外蒙四部、并暗中挑选额驸人选而大行举办了一次篝火夜宴外,其余时间,对槿玺等女眷而言基本都是放牛吃草。
当然了,几位随驾的皇子还是挺忙的,大阿哥奉旨彻查刺客事件,三阿哥领旨招待外蒙将领,较之于老大、老三,救驾有功的胤禛算是清闲的。康熙不仅没给他任何任务,还再三让李德全传话,让他好生休养,各类补气养伤之名贵药材,也源源不断地送入胤禛所居的别苑,让槿玺足忙了两天,方才将这些堪称”天材地宝”级别的药材拾掇妥当。
“你说皇阿玛是不是为了省心?将这些部落进献的药材一股脑儿赏了你,免得他还要为皇家马车是否装得下这么多贡品而犯愁……”
又一次将康熙命李德全率人送来的珍贵药材收妥入库,槿玺长吁了口气,软在榻上,懒懒地说道。
胤禛闻言,从案上抬起头,好笑地望向她,“你的马车不属于皇家队列?””虽说是……可现在忙活的是我啊。光打包,都费了我半天功夫……”若是回了宫再赏赐,该多好……幸好已经临近七月底,回宫也就接下来几日的事,今日的赏赐,应该也是最后一回了吧。
胤禛见槿玺为了那一堆药材愁眉不展,顿时失笑不已,“你应该换个方式想,皇阿玛这一赏赐,咱们的’仁和医馆’至少有两年不需要愁上等级别的货源了……”
槿玺一听他这么无厘头的比喻,忍不住轻笑出声,揶揄道:“果然是奸商转世,连这都能联想到生意上去。我算是服了你了。得,这是已经入库的帐册,你收好了。有些零散的,直接拿去厨房了。便没登记上去。”槿玺理出一份连续五次得赏的药材名册,递给了胤禛。既是要补入医馆药材库的,自是要账目明晰。
“你收着吧。这次回京,我本就打算将医馆的账目交由你来管。”胤禛并没伸手接下,而是摇摇头,含笑解释道:“商行在大清虽普遍,可咱们的‘应惜商行’。我是将它当集团公司看待的。如今,骆安统管江南分部,朗月坐镇京城总部。我都放心。之所以将医馆从中摘除,既考虑到初设医馆时还有皇阿玛的几分支持和赞助,也是为了免去商行日后可能面临的麻烦。我相信,皇阿玛对中西合璧的仁和医馆,经过几次治愈疟疾事件后,已经相当重视。只是目前尚缺少时机,能让他光明正大地收归皇家御用罢了……”
“你是说。皇阿玛之所以如此大方地赏你这么多珍稀药材,也是有这样的意思在内?”
“或许吧。毕竟圣心难测……所以,咱们就当是在替皇家开医馆吧,至少在皇阿玛没有明确提出要将‘仁和医馆’收归国有之前,咱们还是医馆的主人,只是……未雨绸缪吧,医馆账目单列,且由你亲自管理。没这个可能性最好,但假使,日后。皇阿玛真起了这个心思,咱们也无需大动干戈地整理商行账簿……”
槿玺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胤禛的计划,遂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嫣然一笑,由衷赞道:“商人的心思果然缜密啊!”她就想不到这些。毕竟,医馆是胤禛一手创立,若是最后被康熙白白收了去,她会为胤禛不值。医馆的顺利开张。他付出的精力,不知有多少……果然还是应证了那句至理名言:皇家无真情啊……儿子辛辛苦苦创出的基业,老子觉得好,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去使了……
“你也别丧气。皇家御用的医馆也有它的好处。名头响了,就诊的百姓自然多了。除了京城人士,还有各地慕名前来的患者……我还相信,太医署也一定会派出有名望的太医上医馆轮流坐诊,中医部的名声也就此越发响亮。至于西医部,既然咱们可以通过白晋介绍认识一些洋医生,皇阿玛更加可以了,官方出面请来的洋医生,怎么的也总比民间聘请的强吧……如此一来,仁和医馆的实力大大精进,能为百姓解决更多的疑难病症,医馆的主子是谁,倒也不甚重要了……”
槿玺凝望着说这番话时的胤禛,从他肃然的神情里发现,他是真这么想的。不是自找台阶,也不是内心发酸,是真心希望医馆能造福百姓、出自百姓的需求……
事实上,从他一开始筹办医馆开始,就没打算从医馆赚钱。
虽然,仁和医馆运作至今,不仅没有亏本,相反,赚的还不少。只是大部分盈利,都在富绅贵族们的光顾,当然了,他们并非为看病求诊,而是问医馆采买各类补身养精之奇珍药材,这才让平价的仁和医馆,除却一切开销之后,还有丰厚的结余。
“好吧,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自是支持你的。”槿玺柔笑着点点头,将药材册子收到了衣箱里,打算回了宫,再重新理份清单,核着清单将药材入到医馆仓库去。
“除了药材,李德全可有说其他的旨意?”胤禛想了想,复又问道。
“嗯……倒也没有。只说外蒙各部的人都已回去,余下这几日,就尽情赏玩别拘束着。”槿玺挑着重点,将李德全转述的康熙旨意说了一遍,随后笑道:“皇阿玛也晓得咱们之前几日都拘束着呢。这不,还特意让李谙达来告诉咱们一声呢。要不,今儿个下午没事,咱们去围场深处走走?”
“行啊,这些日子,可真闷坏爷了。”胤禛合上书页,起身准备换套骑装。
“你也有闷坏的时候?我以为你日日待在屋里是乐在其中呢。呵呵……”槿玺忍不住掩嘴轻笑。
来到这儿后,胤禛也确实没机会走多远。你想啊,初来就受伤,养伤就耗去了大半时日。就算伤好的差不多了,他也多待在别苑里。一来李德全随时会传来皇阿玛的旨意,二来,既然身为一名病号,就该有病号的样子,否则,忙个不停的大阿哥、三阿哥那得多郁闷啊。你想啊,他们累死累活地领旨奉差倒也罢了,关键是还没赏赐,所有外蒙各部进贡的好玩意儿全进了胤禛的院子。你要还四处得瑟地遛马闲逛,看他们不来酸不溜丢地讽你几句……
所以,胤禛此回的随驾巡塞,是真窝屋里避暑了。除了上回陪槿玺跑了一趟塞罕湖,就再没出去过。至多就听听槿玺讲些有趣的所见所闻。虽然,她说的那些,他也曾听过见过,且不止一次。可和槿玺一道来,这还是第一次呢。怎么的也要陪她多感受感受塞上的迷人风光。
槿玺边说笑,边替胤禛换上那套边角镶银的绛紫侣骑装,然后再换上自己的,心下满足地喟叹一声:总算没白带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这可是她花了整整七日裁剪出来的欧风情侣款骑装呢,绝对养眼。此次回去后还想在“寻芳布艺馆”大行推广呢。
想着既然要远足,索性晚膳也不回来用了,除了水囊,槿玺又带上一大包种类丰富的简易干粮,系上马背。然后又在肩上挽了把装装样子的弓箭,两人一前一后遛着马儿出了别苑,往木兰围场的深处缓缓行去。
自打感受过御物诀的功效后,槿玺就缺了狩猎的心。她觉得拿那些可爱又有用的小动物们做靶子,委实过于残忍。何况,它们还救了自己一行人的命,怎么也不会再将箭头对准它们射了……
抑或,经此之后,康熙也不会再拿木兰围场做秋猎冬狩的场地了。更甚者,他该将这里严严保护起来……
故而,趁着这与胤禛一起深入木兰围场,槿玺也想和那些曾经救过他们的动物大军道个谢。没有它们,或许清朝历史就将改写……
想到这里,槿玺蓦地一惊,心底闪过一丝明悟:莫非,上天让她来到大清,继而遇上胤禛,又学会御物诀,是为了救康熙?否则,康熙没了,就是正在紫禁城代为监国的太子继位了,那也没胤禛什么事儿了,那之后的历史,还是大清国史吗?还是后人看到的那样吗?
原来如此啊……直至此刻,槿玺方才明白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鬼”所说的“顺其自然”之意了……原来,一切早在冥冥中就有定义啊……她的所遇、所得、所施,看似一切都与她有关,可仔细一想,又似乎关不了她什么事。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恰好借助了她这个人用上一用罢了……
思及此,槿玺不由得竖了竖汗毛,朝头上的天空望了望,思忖道:若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既然用了我,无论如何帮我圆个心愿吧:替我托个梦给我远在后世的亲人,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让他们无需挂念……对了,还有胤禛,唔,他的亲属关系复杂,就不用全托了,找他那个唯一的外甥女吧,顺便也告诉她一声,我的事与她无关,让她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还在另一个时空和她舅舅结婚了呢……怎么说也是我赚了……
若是兀自yy的槿玺抬头仔细看,头顶上方那片变化多端的白云,此刻竟然露出一记极其人性化的无奈表情,好似在说:你的要求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