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韶华 第17章 今朝念及昔日事,假凤虚凰情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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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清景见金氏如此一副打扮进门来,便知道钱府的祸事过了。看起来如今钱府是雨过天霁,否则金氏必不敢,也不能打扮的如此高调的来此地。这样看来,今儿是打算接钱惜玉回去了。

这样想,清景便俯身行一礼,把金氏让至上位坐着,自己坐在侧位道,“钱府祸事消,恭贺夫人了。夫人今日来想必是为接回惜玉小姐了。”

金氏倒也不推辞,顺着她的手坐了上位,“宋夫人很是聪明。你也放心,当初我既答应了你,如今便不会反悔再阻挠你什么。钱府舞姨娘已于半月前病重不治,死在了钱府的别庄上,现在入土为安,已埋在别庄田里。宋夫人不必为此担忧什么,你照顾我女儿,我自是不会亏了你。”

清景坐在那儿细细地听,此时她也总算是完全放下心来。金氏既说了这样的话,料想是不会再干涉自己的身份事务了。

虽说现下清景户籍已改,身份已定,但自古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若是金氏存心为难,清景必是不能与之抗衡。

于是她站起身拜谢,随之道,“既然钱府风过雨霁,那离府前夫人交予妾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才是。夫人请稍等片刻。”

不多时,清景手捧着个暗红镂花的长盒子出来了。金氏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留给女儿的嫁妆。当初以为钱府命数已尽,金氏便汇总了所有明账上查不到的银钱,兑成银票放在这红木盒子里,想着留给玉儿做嫁妆。

“夫人,盒子尚未打开过。夫人自可开盒验取。”

“不必,”金氏伸手拿过盒子,“今日天色不早,我也就不耽搁时间了,就此别过吧。”

清景也不虚留,遂随着金氏等出门相送。

金氏登了车,却见车上钱惜玉早已睡熟。她这些日子里日夜忧愁,哀思过重,常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今日见了母亲,心情豁然,自然思睡。

珍珠扬鞭欲走,却被清景拉住了袖摆。清景踌躇片刻,终于还是不放心地问出声来,“夫人,伺候我的宝舞,如今如何了?”

那丫头好歹也是一片真心待自己,当初秘密出府不能叫太多人晓得,只好瞒了她。清景倒不是没想过把宝舞也带出来,只是宝舞父母兄弟俱在大兴县,怕是走不得的。

金氏撩开车帘,探出身来,看着清景道,“你放心,这些事情她都不晓得,只是听见舞姨娘亡故,伤心得很。前些日子我把她调去厨房了,现下一切安好。”

“那便好,”清景微微舒眉,“若是此后宝舞有何错处,愿夫人饶恕了她,只,”

清景本想说‘只看在妾的薄面上’,只是又想到,连自己还是全托着金氏才得来的自由,又有何‘薄面’可让人看的呢?于是改口道,“只是夫人的恩德。”

金氏笑回道,“你放心,念在你替我照顾玉儿这许多天,宝舞么,我还是能保她平安顺遂的。”

清景于是退回路边,行了个拜别礼,“夫人慢行。”

却听金氏问道,“宋夫人,你可认得金陵赵家的大公子?”

“哪个赵家?”清景诧异的很,自己认识的人里,姓赵的倒有几个。只是这金陵赵家么,难道,是那个赵家?

“昔日帝都四族之首,将军韶华是他家二公子······”

“不认得,”清景听明白的确是那个赵家后,干脆答道,“昔年我一介舞姬,怎会识得赵家的公子?”

“也是,我就说么,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呢?肯定是弄错了”金氏释然一笑,“是那赵家的大公子赵天华,到我们府上找舞姨娘,说似是故人,前来相认。不过当时玉儿和你已离开,别庄上的舞姨娘也已入葬了。那贵公子倒真真儿伤心得很,就守在舞姨娘坟前数日不肯离开。”

清景初时觉得好笑,不过弄错了人罢了。听到这儿心里却突地一跳,不知怎的想起那日珍珠赶着马车同自己在路上时遇到的易南沛了。

“那公子倒也痴情,真真少见,值得佩服。也不知他表字是什么?这样的人物,名字不出众,表字必定不俗罢。”

“有什么不俗的?表字南沛,也普通的很。宋夫人,路长日短,不多叙话,先行了。”金氏说罢,也不等清景答话,便放下了帘子。珍珠一挥鞭子,啪的一声,那两匹大白马便拉着车子徐徐前行了。

留下路旁表情愣愣的清景,一直盯着马车,直到那车子行的远远地,车轮声都听不见了,她才回过神来,转身沿着来路折返回农庄。

农庄的房舍在田地正中,坐北朝南,由一人高的一圈木头篱笆围着,房舍共七间: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还有一间厨房在东南角上,一间茅房在篱笆墙外。

农庄田地与木田村相连,清景的房舍也与木田村相距不远。清早站在正屋前,隔着篱笆墙就能看到木田村里煮早饭的袅袅炊烟。长工们都是周围村落里的,其中木田村就占了七个,平日里清景有个什么事,也容易叫人。

此时已近中秋,田里的秋粮快要长成了。

五月端午小麦黄,八月中秋粟米香。农庄上种的是晚粟,要到九月份才能成熟。如今快到中秋了,粟棵深及人腰,穗子饱满的垂着,风一吹,天地间飘得都是粟米的清香气。

清景就沿着一条通向篱笆小院的路往前走,路两边都是被穗子压弯的粟米棵,一路走来不免碰到。刷拉刷拉的,像是冬夜里风过树林的声响。

只是这些她都不曾看到,也不曾听到。她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挣不出来。

那赵天华,赵家的大公子,竟真的是易南沛么?

往昔两年时光里,我无数次唤他作易郎,原来竟错了。

其实易南沛本非易南沛,乃是一大家公子化名伪装。这些事,清景心里或多或少也是明白一些的。想当年那种情况,易南沛若非大家出身有权有势,怎能如此轻松保得舞倾城清白之身?当年金陵帝都里,有权势的大家大族里并没有‘易’这个姓氏,所以不难猜测易南沛只是个化名了。

但清景没想到的是,易南沛竟有个这样了不得的身份。数十年前四大家族的势力可比皇权,虽这些年衰落了,可新皇即位,宠臣之首为赵家二子赵韶华,对赵家恩赏有加,赵家权势非但没落多少,怕是还涨了。

易南沛,赵天华;舞倾城,宋清景。当年一番郎情妾意,两人竟然都没用真名姓,清景想来有些想笑,可扯了扯嘴角,却勾不出一个笑纹来。

当年秋夜轩窗下,易郎对月起誓,言道此生不相负;舞倾城也曾回道此生随君。

只是妾本非倾城,君实非南沛,假凤虚凰一出戏,清景不由怀疑,那些情真意切,是否真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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