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刘曜允许,第二日司马蘅便出了门。她在宫里呆了十几年,早已烦了这种在屋里呆坐着的事。就是以前她都是找些借口出宫,让司马睿带她出府在街上闲走。
雨经过一夜,还是没有停,出门的时候,便撑了一把竹伞。桑也撑了一把,尾随在司马蘅身后两步外。
渭城比不上洛阳的热闹繁华,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两边,打开的商铺都要比洛阳的宽窄许多。街上不知是否因下雨的缘故,行人并不是太多。那日里进诚进看到的景象,今日里却是没有看到。
秋风轻轻抚在衣赏上,顺便还夹带着凉凉的雨珠,很快,裙裾便湿了一大片。
桑从身后走到司马蘅的身边,说道:“姝女,天凉雨大,吾们还是先回去矣。”
虽湿湿的感觉令人难受,但这样走在街上的感觉更让她舒服,便摇头道:“不碍,再走走罢。”
桑木讷的脸上还是无甚多表情:“可公子交待,不能让姝女受凉。”
“还是再走走罢。”司马蘅不为所动,为了表示决心,她的步子加快了朝前方走去。很快便远远看到城门,她从洛阳城里出来的光景便浮现在了眼前,那时出来是偷偷模模,要不是有人相助,还可能出不来。
她这会才再想起那辆马车中的贵人,只是无缘看到那车中未露面之人,那人才是真正的救她之人。只是那人应也是胡人,想到这里,司马蘅便苦笑。同为晋人的王华却害了她,而胡人却是三翻两次的救了她,真是令人感叹天意难策。
正当司马蘅望着城门出神之际,一架挂着鸾铃的车架从她身边辗过,青石上的积水便飞溅着扑在了司马蘅的裙裾上,令本来湿渌的裙裾更显脏了。
司马蘅微皱了下眉,向旁边移开了两步,身边的桑一把扶住了她:“姝女,可有事?”
司马蘅摇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车架:“罢了,吾们回去矣。”
桑听了,便扶住司马蘅小心的转过身子,但这时那车架却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车上的帘布,往司马蘅的方向探过头来,有些惊喜的唤道:“司马姑娘。”
司马蘅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回过头却是看到一张娇艳的脸庞:“燕燕姑娘。”
那燕燕听了,便笑意更浓:“原来司马姑娘没有把妾忘了,能与姑娘在此相遇,着实有缘。妾正好要出城一趟,司马姑娘可有兴趣一同往之。”
司马蘅摇头:“不了,雨正大,我还是先回去。”
燕燕却似乎并不想这样就让司马蘅走掉,她一把从车上跳了下来,不顾雨水。这样的举动却是让她身后的侍女惊呼了一声,然后撑起一把伞,也跳下了车,追到她身后。
燕燕却是不以为意,走到司马蘅身前,着急的拉过司马蘅握在伞柄上的一只手,神情显得有黯淡:“司马姑娘,你可是讨厌妾?”
感受着手心中传来温热滑腻,司马蘅想把手抽回来,可却被燕燕握得紧,便颇觉得有些无奈,不知这燕燕怎么就对她如此亲密,完全不顾她的冷淡,但燕燕确实也无什么错,看着她显得真诚的目光,那冷情的话一时却说不出口。
燕燕见司马蘅不语,便转眼笑道:“妾就知司马姑娘面冷心热,定不会辜负我一翻盛情。走矣,与我一块出城去。”说完,便拉着司马蘅朝车架走去。
“燕燕姑娘。”木讷的桑这时在一旁开了口:“公子有交待,要姝女早些回去。”
燕燕脚步一顿,然后又朝前走去,却是一眼也没看桑:“永明君子若会责难,妾自会说情。再说,只是出城游玩,又不是什么坏事,想永明君子也不会怪罪。”
司马蘅被燕燕拖着只好走了前去,其实内心却是也想出城去看上一看,若不是相邀人是燕燕,她也不会如此为难。
上了车,盘腿坐定后,燕燕的打量了几下司马蘅,然后便有些疑惑的问道:“司马姑娘怎么打扮得如此简素,只一身朴衣,头上也无饰物。可是永明君子舍不得花钱,好生打扮与你?”
想那刘曜与自己无什么关系,收留她已算他发了善心,若是再花钱给她打扮,那似乎是说不过去的。再说以往便穿多了华衣锦服,如今换了这么一身简朴的衣赏,虽说不好看,便穿着行动那些却是方便了许多。司马蘅对些,倒也无不习惯。所以这时听了燕燕的话,也无不好感觉,便沉声回道:“如此甚好。”
燕燕却似乎对此有些不满:“女子哪有不扮之理?”说着又笑,放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莫不是永明君子怕把你打扮的好看了,却是让别人抢了你去?”
司马蘅正色道:“燕燕姑娘说笑了,我与永明君子之间,远不是你想像的那般。”
燕燕却是不信:“男女之间之事,妾是最清楚不过。”说着,便倾身附在司马蘅耳边,那浓郁的苏合香味迎面扑来,她的声音更显得暧昧不清:“永明君子正值壮年,身边又只有你一个温情女子,他岂有不动情之理。你就莫要瞒着了,也莫要害羞,可以跟妾讲讲,你们温存之事?也好让妾看看,永明君子这样一个看上去正经人,在温香软榻之上是如何行云覆的?”
司马蘅就知与燕燕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更对她的不要脸深有体会,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翻露骨的话来。虽对男女之事,司马蘅有些朦胧之感,但却还未真正了解。这会听了燕燕的话,司马蘅只觉得血液滚烫,心跳如雷,脸上更是烧得通红。她一直自制得不错,甚少如此为了一个人的一段话,这样无措得失语,甚至为了难堪,把头低垂了下去。
燕燕把头偏离了一些开来,却是看到一副这样的少女才会有的娇羞模样,燕燕先是一愣,然后便捂嘴笑了起来,待笑得差不多了,又凑到司马蘅的耳边,轻吹了口气道:“你与永明君子一起如此之长时日,难不成,他对你无半点暇想?”又叹道:“真是不可想象,这是你太无吸引力,还是他,无男子风范?”说完,又自言的嘀咕:“看他不像那样无情之人,难不成一直忍着?哈,如此便有趣了,改日妾好好与他相处一翻,定让他动情才好。”
司马蘅再也听不下去,抬头冷冷的看了向燕燕:“身在楚馆之中,已是不堪为人。若还是如此不自省,说话做事如此放浪,难怪,世人都把你们看得比尘土还要轻贱。”
燕燕笑容一僵,然后把身子坐得更直了些,却是不以为意的回道:“妾可不管世人如休看我,反正,妾活得快活便行。再说,妾自是比不上司马姑娘这般有教养,可妾却比姑娘你更受男人喜欢不是?”说着,便眯起眼看着司马蘅:“女人不外乎依靠的是个男子,司马姑娘别不信,男人可是更喜欢知情知趣的女子。若是司马蘅姑娘日后想要得到夫君更多的宠爱,妾可是很兴趣,教导你一翻。”
司马蘅听着燕燕无耻之话,只觉得若是与她这样争论下去,自是说不过她,反而会得到更多的难堪,便深深的吸了一气,平息了下内心翻滚的气息,然后才道:“我对此无甚兴趣。”
燕燕一撇嘴:“那真是可惜至极。”接着似看出司马蘅的不喜,便又弯嘴笑笑道:“如此,妾若再说倒就要讨司马姑娘嫌弃了。不过,妾之前所说之话还是算数,司马姑娘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妾。虽说妾一个低贱之人,但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
司马蘅有些迟疑:“我与你不算熟悉,为何你如此热心?”
燕燕收起笑,神色看上去郑重了许多:“想当年妾也是如你般骄傲,若是那时有人相助一二,妾便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不论你是否相信,妾只是纯粹不想看到你最后落得如我般。”
司马蘅看着燕燕说得认真,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却也不好反驳,只是沉默的看着燕燕。燕燕却也目光坦然的与司马蘅的对视着,两人这样互相看了好一会。
燕燕最先忍不住,她笑得有些诡异的又倾过身子,伸手模上司马蘅的脸庞,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瞧瞧,这如明月般光洁的脸庞,这如秋水般的双目,若就这样呆呆的盯着人看,真是让人受不了想要抚模一翻。”
感觉着脸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再听着那样不三不四的语言,司马蘅把头一偏,皱眉道:“燕燕姑娘,请自重。”
燕燕手一空,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方才那翻举动,纯粹是玩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