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乱晋 第四十八章 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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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把司马蘅送到小宅子门外停下:“日子一天天变凉,你还是多呆在屋里,少来走动为好。”

刘曜这样体贴动人的话,司马蘅并没有把它放在心里,只是问道:“你不进去乎?这是你的宅子。”

“我就不进去了,如今天色已晚,若这时进屋,便又要惊动已经歇下的仆人们。”刘曜笑道。

司马蘅就着宅子前的灯光,看着刘曜浅淡的笑意,他的笑意虽糊模,但却很真诚,他是真的怕打扰到了那些仆人。

司马蘅回到屋里时,桑并没有歇息,她打了水给司马蘅洗漱一翻:“姝女,你不该这么晚回来。”

“为何?”司马蘅坐在铜镜前,边把头上的发带解下来边明知故问的问道。

桑过来帮司马蘅取下发带:“一个女子这么晚在路上,危矣。”

司马蘅拿起梳子开始梳起发尾:“如今天下太平,哪又会有危险,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桑把梳子拿了过来帮司马蘅梳了起来:“反正,这不是淑女该做的事情。”

司马蘅手中的梳子被桑拿走,便无事可做,只有把目光定定的望向铜镜。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因此看向镜子里的人便模糊不清:“那淑女该如何做?”

“自是娴静的坐在屋里,做些绣活,又或是陪伴长辈说话。而不是成日里出门抛头露面。”桑手劲并不轻柔,她也许以前并没有侍候过女主人。梳起头来跟她扫地般,用力而又粗鲁,而且并不机灵的她,也发现不了司马蘅的不舒服。

司马蘅扬手制止了桑的动作:“桑以为淑女可是好的?”

“当然。”桑把梳子放回木案上,回答的很快:“奴婢最是想做淑女。”

“其实做淑女并不是难事。”司马蘅回过头,拉过桑那双有些粗糙的双手,认真的说道:“若桑愿意学,我教你。”

桑木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激动,但很快她便有些失望的摇头:“娘曾说,奴婢是下人,是做不了淑女的。”

“怎么会?做淑女最简单的一事,便是动作放慢放柔。你看,那些淑女是不是都是这样,走路很慢,用食很慢,说话也很慢?”

桑想了想,然后点头:“确实是这样。”

“你看,这并不难可对?若下翻功夫,怎么会做不了淑女?就算成不了,也能成一半可对?”司马蘅层层诱惑道。

桑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用力的点头。

“那么,第一件事,便从这梳头开始,你把动作放柔放慢试试。”

桑再次拿起梳子,开始学了起来,这会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也许因第一次这样,桑的动作有些僵,但司马蘅却是享受的闭上了眼。她喜欢下人给她这样梳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她的一头长发显得最是浓密柔顺。

当司马蘅躺在榻案上准备休息时,她问了一句正俯身要把灯吹灭的桑:“你可认识公子的一位朋友,公子少白?”

桑慢慢抬起头:“认识。”

“哦,他是谁?”

“刘宣王公之子,只不过他名声并不太好。街巷中有过他的传闻,奴婢曾有听闻过。只是,这人乃是公子的朋友?”桑有些疑惑问道。

刘宣王公之子?司马蘅沉吟了下,并没有回答,只是又问:“那你可知他的妹妹是谁?”

“乃和惠翁主。”桑的双眼突然有些发亮起来:“翁主与她兄长公了少白可真是不一样的,她是位淑女。”

司马蘅脑海中浮现出在寺里看到的那位华衣女子,原来竟是她。她那样美貌,而又出身高贵,与刘曜倒也算是般配。可公子少白却是,刘曜对她无意。这,是真是假?

不知是何原因,明明累了,但这一晚却是睡得不是很踏实。总是睡一会,便又清醒一会,弄得心里很是烦燥。越是烦燥,就越睡不好。司马蘅最后气得用手狠捶了几下榻案上的木板,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变凉。

司马蘅一直不喜冬日,一到这样的气候,不但要穿上厚实的衣裳,弄得行动不便外。还要忍受手脚冰凉的痛苦,特别是晚上,不管盖多厚的裘被,手脚也不会热。以前在宫里,母亲不知为此,不知给她喝了多少补药,可总是不见好。

医者最后说,那是因天生体凉,却是后天无法弥补的。

如今又是在北边,天气比在洛阳时,更要寒上许多。司马蘅再想出门,在这样的天气里,都也只好窝在屋里,轻易不出去走动。

若是遇到天气好,太阳势头猛。最多也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等太阳一偏,便又立时进了屋里。

这样的日子是单调而枯燥的,司马蘅有时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秋日里的好心情慢慢消退。只觉得心烦意燥,想要发一顿脾气,却又无处发泄。

桑似看出了司马蘅这样不好的情绪,便也尽量不在司马蘅身边呆着,她若无事,便把自己放有角落里,静静的绣着帕子。

有次司马蘅看到她坐在墙角边绣帕子,动作缓慢,一针一线间下手似要等上半日,便问她:“桑,你如此速度,一幅帕子怕是等到了春日也是绣不好的。”

桑慢慢抬起头:“你不是要奴婢淑女?淑女不就是这个样子的?”

司马蘅便有些苦笑不得,细细想来,最近一段时间,桑的动作的确慢了许多。平日里用食时,她端着食物便是不紧不慢的进来。侍候她梳洗也是,有时等水凉了,才见她抱着她的衣裳悠悠的出现。

冬至很快便到来,司马蘅再是畏冷,却也还是抽了一日出来,去寺里上香。

还是来到上次燕燕带她来的寺院里,上完香后,便又去了后院。几个月不来,这里还是老样子。只是院子里似乎干燥了一些,人也少了一些。

院子里很静,那右边的屋子打开着,里面不见一个人影。司马蘅朝左边走去,那屋子还关着门。当司马蘅刚走到门前时,那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子玉贞人的身影出现了门前。

司马蘅本想卜一卦,但子玉贞人似乎并不想为她卜卦。只是带她往后方走去,这是一条幽静的小路。路上用一颗颗圆润的小石子铺成,走在上面虽不硌脚,便也让脚底麻麻的。

“我观姝女脸色青白,却是身子发虚。脚底有许多经络,在这样的路上走走,能通经活络,对姝女的身子大有益处。”子玉在前面带着路,声音慢慢的飘了过来。

虽知道这样与一个男子走在一起,并不是很符合礼数,但司马蘅并不顾忌。她没有把子玉当一个年轻男子,只是把他当成贞人,一个长辈般的人物。

“贞人不但能卜卦,还能看玻不成?”司马蘅问道。

“略知一二,再说,姝女的脸色就是普通人一看,也能看得出来的。”

“那,就这样走走便能好?”

“不能,姝女要每日里多走动才行。”

司马蘅便不说话了,这样的天气她是懒得走动的。石子路并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那尽头一转弯,便一大片空地。

燕燕所说的桃林便出现在了面前,冬日里的桃树光秃秃的,但枝节间却有粒粒青中带点红的花蕾。不期然,在一场风雪过后,它们可能便会盛情开放出来。

林间有一小亭,子玉带着司马蘅走了进去。只见亭中有一石桌,桌案上却是摆好了一把瑟。

子玉指了指那散发着幽光的瑟,对司马蘅道:“姝女,要不弹奏一曲?”

司马蘅并不爱好奏乐,在宫里听听乐者们的弹奏便好了,她自已是懒得动的。所以到如今,她也弹奏不好一首曲子。

这会听了子玉的话,司马蘅第一次为不会弹奏产生了羞愧之心:“我,不会。”

子玉似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笑笑道:“如此,那就由我弹奏一曲。”说完,就真的盘坐了下来,然后调了调音,便神色肃穆的弹奏起来。

司马蘅不明子玉带她来此是为何,也不知他弹奏的目的。只是在听到乐声响起时,她的心就静了下来。似一股温泉流过心底,让她四肢乃至身心都舒展了开来。到最后,她便也就在子玉的对面盘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似乎越近那乐声,她的心神就越是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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