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蘅待廊下园中两位华贵妇人说完一些私话离开后,才从廊下转了出来,回了方才那厢房里面。
房中的采采早已经吃了点心,把肚子填得饱了,正张望着门口。见司马蘅进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姝女可是回来了,奴婢正想去找你来着。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担心你出事呢。”
司马蘅微微一笑:“只是贪看了园中的景致。所以回来迟了些。”又问:“可是吃好了?”
采采看了一眼被她吃了大半的点心,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姝女可要吃些?”
司马蘅摇头:“把剩下的装起来,带回去府中其他的侍人吃吧。”
采采听了便高兴起来:“这会她们托了姝女的福,可是能一饱口福矣,也不知她们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司马蘅便没有再说话,唤来侍者把剩下的点心包好,结了帐,便就带着采采出了茶馆。出来半日,却是有些累无心再逛,便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采采见左右无事,便拎着点心出了院子去分给府中与她要好的侍女们吃去。
直到这时,司马蘅才有心去想着再园中听到的那些话。她一直知道她的兄长司马睿可能会在南方称帝,但直到这时才确定下来这样的事实。那后院听女人们都知道了的事,想必在朝中已不是秘密。想到这,司马蘅心里便是一阵激动。如此一来,她晋朝便可以重建。
转念再想着妇人中的话里意思,刘曜之所以会与她定婚,却是因为她兄长的缘故。司马蘅一直觉得刘曜跟她做的交易,并不会那么简单。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却都是因为她兄长的缘故。
真真是好算计。司马蘅苦涩一笑,原来她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全因这个。再想着刘曜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还让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她清河公主要嫁于他刘曜。定也就是为了让远在南方的兄长知道,以此来让兄长顾忌又或是求和。
司马蘅就想着为何刘曜会对她如此之好,不在乎她的身份。以前想不通透,如今却是完完全全的明白过来。
只是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她如今是逃也逃不了,走也走不掉。而刘曜如今放着她不管,看来是在等南方他兄长的消息。只要南边一有消息传来,刘曜定是会有行动的。
司马蘅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闷,到最后却是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忙站了起来,支起窗棱,对着外面的院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紧按在窗沿边上,看着院中景致的双目似乎就要冒出火来。那灭国之仇,被算计之恨,却是在一瞬间充斥着她整个胸膛。
姐姐河东公主冷冷不屑的目光,在她眼前闪现着。难怪好会如此对她,定是恨极了她与刘曜的相处。再听到她与他的婚事,怎么可能会给好脸色。
不可以就这样放任,不能就这样被算计。不知道真相还好,如今知道了却不能就这样放过。救过一命又如何,怎么能抵得过晋朝那些成千上百的将士的生命。甚至还有她君父的性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们汉人造成的。
司马蘅暗暗下着决心,定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如愿。
司马蘅再次深吸了几口气,让心中那不忿之气从胸膛中减少一些。半晌过去,她才转回屋里的梳妆桌案前,把案桌上那放着首饰的匣子打开,露出上面那把有着纹饰的匕首。
司马蘅伸出手把她拿了出来,然后端详了一会,最后放入了袖中。这是刘曜在渭城时给她的那把,一直把它放在匣子从未动过。既然给了,就这么放着,却是浪费了。
刘曜回到府中时,第一眼便看到等在他院门口的司马蘅。这段时日她避着不见他,却是有阵子未见过她了。这会见到,却是发现她似乎消瘦了一些。但那双眼睛,却显得更是明亮。以至于远远的一对视,就能看到那双眸中透出的光芒。她的双眸如秋水般美好,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会只觉得那光芒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来不及深思,便看到司马蘅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还是一身素衣,简朴中却又透露出一丝独有的贵气,让人不容小觑。
“我想见见姐姐,不知永明君能否安排?”司马蘅走到刘曜面前,开口问道。
刘曜微一迟疑:“毕竟是宫中,还得回过国君才能给你消息。”
司马蘅便点点头:“君父不在了,更是在意起亲人来,却是恨不得马上去她一面,以解相思。姐姐性子孤傲了些,但其实她也只是心里有苦不能说而已。”
刘曜听了,语气显得温和下来:“这是人之常情,我明日里进宫便跟国君说说,相信他定是肯的。”
司马蘅抬起头,直视着刘曜:“这三个月来,我思考许多。只觉得若不是永明君你,我怕是活得艰难,亦或是早已活不下去矣,心中是感激的。所以想问,你与我的婚事可是当真?”
刘曜一愣,不想司马蘅会问这样问,沉吟了下后定定的看着司马蘅:“若是当真,公主可愿意嫁?”
这次却是换司马蘅发愣,这样的问题她却是从未考虑过,所以一时之间心绪纷乱,却是无法回答。
见司马蘅不回答,刘曜微微一笑:“如今洛阳城中,都知道你清河公主要嫁与我刘曜,这结可是不好解矣。”
司马蘅稳住心神:“可你说过会把我送回南方,若我回了南方这事自能消散无痕。我都还没有担心这些传言,永明君自也不必担心。只是,不知永明君几时送我回去?”
刘曜深深看了一眼司马蘅,却是似乎想把她内心看透,半晌才再道:“时机到了,自会相送。公主不必担心,我既然说了便会做到。”
自回到了洛阳,刘曜这是第一次称她为公主,语气温和,但却也似乎越来越透着点客气。不知是否想用言语来疏离,亦或是提醒两人的关系。她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多少会有一些温情在,可惜到最后有的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情谊。
见司马蘅脸色苍白,似对他的话有很大的不满,刘曜又道:“公主放心,那时日不远矣。”
与刘曜的对话结束后,在回自家院子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一事,若汉王要与兄长合,那么她便是要与刘曜成婚,那又何来刘曜方才所说的把她送回南方之事?越想却是越想不透,司马蘅摇摇头,把想不明白的事抛在脑后。刘曜多少却还是有着君子风度的,既然他说会把她送回,那就且先相信着。
至于他说的时日,司马蘅猜测着那便是她兄长称帝之日。
一抬头间,却是看到刘瑗站在前面的廊下,正神色莫测的看着她。她与刘曜的婚事,如今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看样子却是不容再改之事。相信刘瑗也是听说了的,所以再看到司马蘅时,她的目光中的善意便是越来越少。
司马蘅不想理会她的神情,自顾着在她身边穿过,在经过她身边的一瞬间,却是突然听到她道:“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回到南方。”
司马蘅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她。
刘瑗却是回过头,凑到司马蘅耳边,细声道:“我只希望你能离开永明阿兄的身边,你不是也希望离开吗?我能如你所愿。”
“你已自身难保?何来能力帮我?”司马蘅反问道。
刘瑗却是诡异的一笑:“自身难保?这只是你所看到的,其实真相如何,你又如何能明白?不说这些,只要你一句,要不要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