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阴亦阳 第十五 暴风雨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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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沿着屋檐往下垂,破碎成一地冰点,融进潮湿的地面,雨后天空并不明亮,却总觉得天高旷远。屋门前院,扭着腰身的桃花细枝,挂着密麻的露珠和蜘蛛新织的丝线,光怪陆离。

雨后山里的空气清新得像是初造一般,自然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让人精神一抖,我却想像李欢他们一般活得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什么天气,哪怕刚跑完两百米冲刺般的短跑,张若宇总是一脸疲倦样子,且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他揉着头发,搭着我的肩,有些轻劝道:“天都亮了,噩梦也该醒了。”

我石化一般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远方,却飘渺得找不到焦点。

“要试探下是不是她本人么?我总觉得没那么顺利。”

“不要。”他忧虑的口气让我像回光返照一般惊醒:“不用,是她。”我笃信。

“那就快进去收拾东西吧,警车应该快来了。”他没再理我,一个人走了进去。

那个门槛后人声鼎沸的大厅,总让我有些惧怕,站在门外就像跨进了安全区。我坐在门前的矮凳上,看着鸣笛的警车从山路艰难的蜿蜒而上,像个跛了腿的瘸子。后面跟着笨重的大巴,看到车身上橘色隶——写的学校名字的时候,那种亲切的归属感,竟然如此强烈。

昨天半夜,张若宇指着莫泽大骂暴力狂,脑袋都打飞了还能指望我完好无缺的续上去,我又不是拍电视剧的。莫泽被骂的满脸铁青,还上一句话更是招引来张若宇滔滔不绝的委婉打击,直到扛着曾艳尸体往山里走后,张若宇才涮了口茶,说算他不笨,识时务。

天蒙蒙亮,班长从门外模了进来,一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大叫流年不利,命犯太岁。

他晚上从休息间出去抽烟,结果再也走不回屋子,近在眼前的屋子无论怎么走却总是远在天边,他用脑袋撞了好几次墙,确定不在梦中后,吓得他尿流,一个人蹲在外面直到天亮。

我都羡慕起班长的运气来,全部都死了,唯独他安然无恙。可抽烟为什么偏偏要去屋外抽呢?

张若愚和莫泽的眼眸如刀般刮向他,他们曹操病犯了,根本不信。

那架势大有将班长解剖分析的趋向,我赶紧挡在班长前面,他却浑然不觉,握着我的手激动不已,叨唠着,墨同学我居然还活着啊,感谢上帝感谢耶稣感谢佛祖感谢真神阿拉。见着你们太好了。

刘可嘉废了好大劲才将班长情绪安抚,送上楼去。

“是他吗?”。

张若宇那表情比再挨了一下闷棍更难受:“当然不是。你才被他打了呢”这话像真理一般从他嘴里蹦出。他接受不了,能不知不觉打他张若宇闷棍的人,怎么都是一个精细如鼠的奸臣,怎么会是他这种傻头傻脑的呆子。这面子让他下不来了,像当众被抽了一个嘴巴。

早上清点返校的人数时,曾艳少了,班长显然被这个事实击蒙了,像是过街老鼠那般担心受怕的转来转去,一个手机让他几乎打爆。最后莫泽提议报警搜山,雷厉风行的拨打了电话。

失踪并不长久之策,死亡确定才是最后的解决之道。

我想曾艳是被他丢弃在了某个显眼的山坳,莫泽比任何人都宝贵时间。而与他相反的张若宇则把时间根本不当会事,来接我们的校车停在院子外的时候,他还要坚持吃掉他的粥和咸鸭蛋。

这人的脑子绝对是有些间歇性抽风的。

车还没停稳辅导员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奔班长而去,挽着袖子,跟要去干群架似的,特有大佬范,班长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缩了下脑袋,眼睛再也没敢提起来。辅导员见了班长就跟对待亲儿子似的劈头大骂,周围的同学都自觉的从班长四周退了开,心有余悸。

警察问曾艳什么时候失踪的,所有同学几乎是异口同声,七八点吧,她说出去给男朋友打电话就没看见人了。

不管警察再怎么盘问,他们每个人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同样的话,好像记忆里只有这样的残景,我挽着小雪手臂在一米外的角落打量张若宇和莫泽,不禁佩服起他们的手段,什么超自然能力,什么奇迹,都像梦一般一下子灌进了我脑子里。

小雪像是猫般安顺的靠在我身边,清冷的围观,像是超月兑尘世的人,她就立在我身边,手指还有她身上的体温,却感觉寻不到的遥远。

他们弄出的奇迹,我身边不是还有一枚么,阴阳师啊!

警察来询问我时,我只是摇头,我在楼上照顾张若宇,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学校,我蒙着被子倒头大睡,意识却一次次把在桃花山庄发生的事,翻来复出的播放。小雪从被缝里塞给我一个香包,浓烈的香味,然后脑袋一阵昏沉,这次竟然睡了个好觉。

曾艳尸体被找到了,法医鉴定报道是被野兽所伤,曾艳父母带着大批家属在学校大门口泼闹了好几天,痛心疾首的哭喊声像针一般扎在我心底,最后大家传闻学校花了大价钱在私下解决了,才保住了名声。

莫泽从那天就很少再出现,他离开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张若宇差点没开香槟庆祝。

刘可嘉在办理休学手续的时候,特意等在我楼下,她说他哥哥一年前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那我看见的刘可厉是谁,不言而喻。她向我鞠了一躬,真诚却又像藏着一个秘密,她说:“给你造成的影响对不起,如果你现在还能忘记就尽量忘记吧!”

整个期间我很沉默,她的影子远得都融进了绿莹莹的校园灌木中,我才迟迟开口:“能帮我忘得掉他么。”就算你们都安慰我祠堂里的不是他,可是我却比谁都清晰。

吃饭,逛街,这是我固定的生活规律,从一睁眼洗漱,我就拉着小雪去挤公交车,夜市打烊才拖着累得快瘫的身体,在月光中的宿舍楼下凄厉的叫着,阿姨开门。

我对这样的生活乐此不彼,起码在吃着街头巷尾的小吃,去商场缺德的试着一堆喜欢却买不了的衣服,在脸上试验着各种专柜的化妆品,会让我有种错觉,日子跟以前一样正常。

就是以前太过熟悉了,轻微的变化也能如此扎眼。

我把小雪喜欢的雪碧灌进她嘴里的时候,她会呛得流泪,然后去店里买绿茶涮口,她不再爱吃肯德基也不爱用面膜,她突然爱上了复古,带着我逛一个个我曾经将她拖也拖不进的古玩店。

她疯狂迷恋上了四五十年代的旗袍,拿着一件件衣服认真斟酌,然后在身上仔细比较,那些绣花图案,陈旧的腐味,泛黄的颜色,加上她那张笑脸如花的脸,让我瘆到了骨子。

她开始消瘦,渐渐凸显出俊俏的五官。她开始浅画眉黛细描唇。她由热烈欢乐的映山红变成了清香柔美的水仙。

那些古老的古玩店面,复杂的路线,让我惊愕于她的熟悉度。

她在寻找一样东西,一件古老的旗袍。

我和张若宇面对面而坐,愣愣出神的看着他大块的往自己嘴里送肉,然后霸道的吞食掉我的那份,不着痕迹的擦嘴。我突然觉得无比窝心,只有他是正常的。

“小雪有什么不对经的地方吗?”。他询问,他又不瞎,小雪的变化瞒不过他。

“没有,只是我教她换了穿衣风格。”我笑着圆谎。

那些穿衣风格,梳妆打扮不像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啊,明显欣赏水平高几级啊,女人味十足。他斜睨着我,等着我从他表情中看出端倪,而我却昂着头,表示无论你表情怎么千变万化我都视而不见。

“姐姐别骗自己,要不送走吧,迟了会对你造成大祸的。”

“说了是她就是她。”我执拗的开口。他没有跟我争辩,他知道如今争论下去只是徒劳,反而大家都会闹得不愉快。“你要觉得愧疚你就去看看她们把,她们活不了多长时间。”

我心像被绑上了铅块,往无底的深渊一直往下沉,我夺过张若宇旁边的女乃茶,大口的允吸,顺着食道滚滚而下的液体,填满了整个胃,我总算觉得身体有了点重心,心不再漂浮。

“要是能让时间倒流,阻止我的这次建议多好。”

“你告诉我,你想看他们和我一块死么?”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很认真,一点没有玩笑,如果我点头,我想他大概真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做。

“你活着就好。”突然觉得心情没那么难受,留下单给他埋,自己往学生宿舍小跑去。

张家的秘术,能让人起死回生,却不是真正的活着,复活过来的人消耗的是施术者的寿命,所以施术者不会让他们活得太久,来亏损自己的命。那些熟悉的面容,会在这两个月的时间以不同形式死去,再度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叶子笑着对我打招呼,想到这些,七窍将难受都堵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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