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阶梯而上,有座仿古的小楼,门前用布条做着招牌,上面铁划银钩临江客栈。
这座小招待所并非真的靠近长江,所谓的临江也只是借用名气。不过它地势很高,且交通方便,尽管我看见里面狭小的房间和简陋的桌椅,也忍了怒气。
苍林挑了间窗户靠近街边的房间给我,自己睡到了另外背光的一间。80一晚的招待所,还能指望跟张若宇住的那八百多一晚的大酒店相提并论么。我拉开窗户,外面的喧闹一时间就像锅煮沸的水,这地方靠近汽车站,每天往来人流量很大,想要睡个安宁,恐怕难,我关上窗,拉上窗帘,带着耳塞,听着手机里面的轻音乐,可大脑里张若宇风流的模样总挥之不去,让我几乎快疯掉。
期间老板娘来送了一次牙膏和毛巾,耳塞里面超大分贝的音乐声,竟让我感觉十分安静,睡着了也没发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身下的床板传来猫抓般的吱吱声。
音乐耗光了所有的电量,我侧身拉开窗帘,清冷的路灯射了进来,隐约可见房内摆设。尖着耳朵细听,抓绕床板的声音又像从来没出现过,我恍然大悟,这旅店房间的床是四周封口的高箱床,又怎么会有只猫或者一个人在下面抓着木板。
我躺下床,打算继续蒙头睡我的大觉,床下的猫抓声又来了,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刮着床板就在我耳旁,我全身汗毛倒立,再也没有睡意,抓起手机才意识到没电。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又一次体会到。
又出事了,这种感觉如此强烈,我不顾一切的奔向房门,厕所里的水龙头却哗啦啦的一起响了起来,浴霸灯“嗒”的一声齐齐亮起,玻璃门上清晰的倒影着一个脑袋,可爱的波波头,眼窝像两个黑洞,幽幽的盯着我,咧着嘴痴痴的笑着。
“姐姐陪我,姐姐不要走……”小孩子的童音在房间冰冷的荡着。
一双黑洞洞的眼窝,淌出两行黑色的血泪,她贴身站在我身后,狂笑着,又凄楚又狰狞的模样,心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伤感,她很寂寞。
我的脖劲像是被冰擦过,全身鸡皮疙瘩都站了出来,一双小手像蛇一样缠绕在我颈项,长长的黑色指甲像钢铁般光泽程亮,玻璃门上映出我那张被憋得通红翻着白眼的脸,而我却没有意思想要去反抗。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收!”一声清喝从天而降,八方黄符腾天而起,鬼童像触电般的缩手,而我则被一只葱白如玉的臂腕揽到了身边。
“快走,被她俯身了就糟了,我来超度她。”来者一身正气,大义泯然的说。
我痴痴傻傻的注视着她,浓眉大眼,翘睫短发,一身正气天之来,英姿飒爽世难有。她是谁?怎么从天而降?打哪来的?
“快走啊!”她略带忿怒,轻喝到。
“嗤”腾空的黄符忽然自燃起来,整个房间星火点点,如同烟花绽放。鬼童夜枭长鸣,撞进墙壁没了影子。
“遭了,她找别人去了。”俊俏双目含着忧虑,从背着的黑色背包里抽出一把桃木短剑,就往外面冲。我一把抓住了她,她却像只狮子那般暴躁起来,时间就是命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知道她是谁?为何从天而降在我房内?还这么莫名的救我?
“干嘛?会死人的”她焦急如焚。
你是谁?我想问,出口却是:“有把握吗?”。刚才黄符燃烧的一瞬间,她显然被吓了一跳,那种错愕和惊慌不像是一切都胸有成竹。她并没有时间去回答我一个个疑问,从裤袋里抓出一些像灰面的白色粉末,擦满了左手,然后把手放在一个个房门上,认真的感应。
她在找它。
“你疯了!”我低吼着扯开她,明明不敌还去招引它,想赶着投胎抢位不成。
“你是命他们不是命?见死不救我活不下去,你要是怕自己赶紧走,到人多的地方去,她不敢乱来的。”
我错愕在原地,然后骂了句妈的,手往她口袋里面一抓,裹了一手的粉末出来,替她寻找着,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舍己为人,只是看见她一身正义感,突然就血气冲脑门了,一身豪气壮云天。
我们在这里忙碌着干着这一切的时候,丝毫没有感觉到有双眼,神态闲悠的注视着。
我手印上隔壁第四间4042房门的时候,眼眸却看见了另外一幕。
有个女人穿着被鲜血泡红的浴袍卷缩在浴室的一角,瞳孔放大,嘴带微笑,满室刺目惊心的红色,手腕的鲜血像小溪一样潺潺流动。洗漱台上坐着一个留波波头,空眼洞的小女孩,晃动着双脚,高兴的拍着手,一副得了心爱玩具的表情。
“姐姐别怕,我会陪着姐姐的,我会找好多好多的姐姐来陪着小莺。”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荡着。我骨子里渗着冷汗,双脚发软,这场景忒刺激了些。
她盯上我了,那双黑洞洞的眼窝像是透过了房门与我对视,她咧嘴笑了,一晃不见。
“快跑。她来了”女子发现我的不对经,赶紧从包里扯出黄符贴在门缝处,毛笔蘸着一瓶红色的东西写了个封字,一手持罗盘,一手将桃木剑横握在胸前。
“不用怕,这是公鸡的血,恶鬼怕这东西,能将它封印在里面。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死了。这东西靠得住么?”我突然生出了疑问。
“砰”
屋内刮出一阵劲风,将房门卷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我大叫一声,抓着女子撒腿就跑。
“她太凶了,不除掉她会死很多人。”她仍在以卵击石的发挥正义。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送死。
你白痴啊,你没除掉它,它就先将你连根拔除了,舍己为人也得有点牺牲价值,你跟一个死人争什么死。我大怒,懒得理会她的挣扎。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灭,闪得眼睛都快瞎掉,我知道是她搞得鬼,周围跟冰窟一样的温度,证明她就在附近,我拉着她发挥了吃女乃的力亡命奔逃。
前方赫然站着一个波波头的女孩,她抬起头,一双黑洞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角。
短发女子白皙的脸上血丝遍布,气如游丝,我的双手青筋暴出,仍在狠狠用力。这是个很残忍画面,我看着她几乎被我掐死,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
“啊”我的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像是有双手从我身体里扯出了什么东西,全身的负重感消失无踪,我腿一软跌坐在地。
鬼童像是死鸭子一般,给苍林掐着脖子,缩在地上,嘴里呜呜呜的叫着,如哭如述,两行血泪从眼洞中流出。
“美女带她出去,接下来我要解剖鬼。”他笑了起来,语气温柔但阴森可怕。
我搀扶着短发女子赶紧下楼,那一幕必定是我不想看的,就像张若宇在桃花山庄那般。在我意识里,他们只要一出手,画面就跟开膛手杰克一样惨绝人寰。
“为……什……么……杀……我……”鬼童呜咽声中是这样一句怨恨又害怕的问。如同几十年前她被她那个嫉妒心重的亲姐姐推进池塘杀死的那刻,那种害怕,绝望,伤心,悲愤融进怨念徘徊不灭的执念。苍林稍一用力,她整个灵魂像是被扇灭的烟火般消失无踪,连轮回机会也未给。
“他太强了,比我那业界捉鬼第一的师傅还强多了。”短发女子跟吃了药般兴奋。
“幸运,我叫。”她笑到。
“墨夭,谢谢你。”我回笑。
苍林出了旅馆下楼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墨夭的踪影,任凭他法术施尽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