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吐出一口气道:“文渊啊,稍早之前在抓那小子的时候,你说过,‘我们是什么……?’”
王延庭不明白叔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自己说过的话当然还记得,便道:“我跟那小子说,‘我们是官啊’”
“然后呢?”王松直道——
王延庭挠挠头道:“然后我说‘我们这里没有人质,只有犯人’。”王延庭刚说完便有些恍然。
“叔叔的意思是……”
“对,没错!文渊啊,你要记住我们做官的底线,无论暗地里使什么手段,如何栽赃,如何陷害别人,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刺杀这类直接以我们的手去夺人性命的事情,这可是官场大忌。你可知道为何乔庸那老小子此前害得叔叔险些丢官,叔叔却到现在也没有杀他?”王松直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王延庭道。
王延庭好像隐隐有些明白了王松直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道:“在未确定乔庸死罪之前,若是他突然离奇死去,这反而更会让人怀疑叔叔的清白……,依叔叔刚刚说的意思,我们是官,却不能直接越过律例来置他于死地……,可是,叔叔,若他不死,岂非后患无穷?”
王松直欣慰地点了点头,捋捋胡子微微笑道:“呵呵,贤侄说的没错,他若是不死后患无穷,所以……他必须死!”
王延庭好像被王松直的话绕糊涂了,有些奇怪道:“叔叔刚刚不是说,在未定他死罪之前,我们不能直接将他杀死吗,那为何……?”
王松直嘴角一丝狞笑,眼睛微眯着道:“人死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种,非要我们杀他,他才会死吗,哼哼,有些时候……是……天命不可违!你且看着吧,时间不会太长……”
王延庭已然明了,脸上也出现谄媚的笑容:“叔叔果然是叔叔,就是比小侄思虑的周旋,这样一点把柄也不留,当真是高招!……只是,叔叔,您不会也想用这个法子对付朱煜闵那小子吧?”一阵溜须拍马之后,王延庭凑上前去道。
王松直哼了一声道:“你也太小看为叔了,若是用同样的法子,你死了,那小子也未必能死……”
王延庭讪讪笑道:“嘿嘿,叔叔说的是,叔叔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会用同样的法子……,那么,叔叔,我们该如何置他于死地呢?”
“我且问你,那小子叫什么来着?”王松直问道。
王延庭心想,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您不也知道吗,还问。但脸上却是一副很恭敬的表情道:“叔叔,那小子叫‘朱煜闵’。”
“这‘煜’字如何写法?”王松直道。
“从火,我大昱王朝之昱。”王延庭说完,心想,这名字起得尽给这臭小子自己脸上贴金。
王松直微微笑道:“这……就是他的死罪。”
王延庭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叔叔,这名字有何不妥之处?”
王松直白了一眼王延庭道:“哼,有何不妥?不妥之处可大了!若是他这名字用的是我‘大昱王朝’之‘昱’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在前面加了一把火……,哼哼,若是我昱朝五行属火,这名字倒会给他带来些许好处,可惜啊……”
“叔叔,小侄明白了,小侄明白了,我昱朝五行属木,五行属木,哈哈哈哈!”王延庭兴奋地大笑道。
烛光打在王松直侧脸上,眼眶更显深邃,阴深深地道:“他自添了一把火,我们不妨再添一把大火……,说不定,只此一事,加官进爵也不是痴人说梦!”
“加官进爵?叔叔,就这小子犯讳的事可以使叔叔加官进爵?”王延庭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我说过要添一把大火,这大火眼下可正烧得旺着呢!……文渊,你说那朱煜闵武功着实厉害,而且……还会一阳指,是吧?”王松直道。
“是的,叔叔,我们好多人都是亲眼所见!”王延庭道。
“这天下会一阳指的扳着指头都能数过来,那小子自然不会无师自通,一定是与人学过,文渊,你可知这会一阳指的其中一人是谁?”王松直看着王延庭道。
“小侄孤陋寡闻,并不知晓……”王延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王松直看着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叹了口气道:“这其中一人便是崂山太虚观的太虚道人……”
王松直顿了顿,见王延庭并无反应便也不想绕弯子了,摇摇头继续道:“太虚道人早在五年前已羽化,而其坐下有一弟子……,哼哼,就是山东内乱贼首旗下四大金刚之一,吴问天!”
王延庭吓了一跳,惊声道:“叔叔是说,那小子是吴问天?”
王松直白了一眼王延庭,道:“他当然不是吴问天,四大金刚没有一个不下三十的,你说他是吴问天谁信!哼,也不用点脑子!”
王松直继续道:“吴问天不是他,并不表示吴问天的弟子不是他……,吴问天坐下弟子众多,尤其山东内乱之后弟子更是遍布山东境内,这说不定有一个叫朱煜闵的得意弟子得师傅密令前往江浙一带探查军情,以助山东贼寇趁势攻入江南鱼米之乡……,多亏我苏州知府大人、苏州府同知明察秋毫,识别奸细,抓住贼寇,才使得我江南鱼米之乡幸免于难……”
王延庭背后透出丝丝冷意,心道,叔叔这计谋如此歹毒,若是真个形成,那小子不仅仅是杀头那么简单了,那可是要抄家灭族啊!
王延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想到了一个漏洞,便抬头看向王松直道:“叔叔,那若是朱煜闵真就是与其他几位会一阳指之人所学,那岂非一验证便会露馅?”
王松直哈哈笑道:“难得文渊能想到这一点,一阳指乃一脉相传,刚刚所说,山东崂山太虚道人,还有江西龙虎山卧龙真人,四川青城山青城居士本就是一脉,对一阳指造诣极高,而恰恰卧龙真人与青城居士有一个规矩,究其一生只收一个弟子,青城居士是一介女流,弟子当然不可能是一男子,而卧龙真人其弟子因犯了什么过错已被废其武功,所以,你说说,这……”
王松直刚说到这里,自己也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王延庭心里突突地乱跳,咽了口唾沫,声音微颤地说道:“叔叔,莫非他真是……?”
王松直突然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那小子不是也得是了,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哈哈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与知府大人禀报,上报朝廷,哈哈哈哈,加官进爵,加官进爵啊!”说着王松直便急匆匆地朝苏州知府大人府邸赶去。
王延庭阵阵凉意弥漫全身,用袖口颤颤巍巍地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自己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