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英出屋门捅炉子想烧开水,见西屋门口站的那男人,似曾相识,走上前去,问道:“怎么,这几个孩子还没起床吗”
那男人见了吴文英说道:“文英,连你五哥都不认识啦?”
吴文英恍然大悟道:“五哥,怎么是你呢?这几个孩子呢?”
那男人道:“昨天晚上,大斌去找我,说二斌带着新娘子回来啦,我就想这一间小屋怎能住得下?想我和四哥一块儿长大,他亡故了,现在他的儿女有了难处,我怎么装的了傻?好在我是一个孤老头子,空占着三间北房,早晚也会让公家给我撵了出来,不如就换给他们兄妹住,也不枉我和四哥兄弟一场。昨天一晚上就换过来住啦。大斌想和你告别,又怕打扰了你睡觉。嘱咐我今天给你道歉呢,让你有时间就去新家看他们。”
吴文英说道:“我早知道你和四哥感情最好,如今能把自家的房子给他的孩子们住,四哥就是九泉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吴文英回屋后,对吴愚说:“现在住西屋的人是你九姥爷的儿子,你该叫五舅。你八姥爷和九姥爷原是继承的一套大宅院儿,在大街面上。我四哥、五哥自幼住一处,感情深厚。如今四哥亡故了,五哥光棍一人,两家合一家过日子,倒是好办法。你五舅不过只到这里睡一夜觉,白天还回大街去。”
自吴家兄妹走了之后,这大杂院里寂寞了许多。吴愚不能上学,又不能二十四小时都逛商场,况且在北京凡是能步行到的地方基本上都涉足过,就连颐和园都徒步往返六十里,总还有时间要在家呆着。正无聊时,西屋沙丽娟一朝分娩,又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儿,倒也令吴愚新鲜好奇。这麻老头儿从此便频繁求吴文英帮忙,做些婴儿的鞋袜、衣裤和被褥。吴文英也不好拒绝。每天下班闲暇时,便一刻不停地穿针引线。
这日公休,下午吴愚从百货商场回到家,突然见家中挂起了窗帘。吴愚心中好奇,暗想,自搬到这个大杂院儿,母亲因避嫌疑白天从不挂窗帘儿,一切行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今日反常,难道母亲在睡觉不成?边纳闷,边蹑手蹑脚要开门。忽听里边有男人声音,细听是麻老头儿,又听母亲说道:“她三伯,我可不是路边的闲花野草,由人作践的,你也放尊重些,闹出去,对谁都不好。”
又听那麻老头儿说道:“别假正经了,又不是黄花大姑娘,你这是给谁守贞操呢,这年头,自个儿得学着偷着找快乐。我还就看上你了。你用不着扭扭捏捏。”
又听母亲说道:“我不想撕破这张窗户纸,你再不走我真的喊人了!”
那吴愚虽并不懂男女关系的实质,听母亲的口气那麻老头儿是到自己家中在欺负母亲。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手拉开门,正见麻老头儿对母亲拉拉扯扯,母亲满面泪痕全身打抖软瘫在床上。那吴愚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怒斥道:“你这个臭男人,竟敢跑到我家来耍流氓。你趁早儿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找警察啦!”
那麻老头儿正在得意忘形之时,突然见吴愚回来,心中也是一惊,恼羞成怒,对吴愚吼道:“你这毛孩子,搅了老子的好事!你懂什么,我这是给你妈解闷儿。怎么,骂我是流氓?我就是流氓了!你还有本事找警察,你去找王文成啊,我看他自顾不暇。他正在油锅里让人炸呢。你有本事就找啊,我正好在他炸焦的尸体上再踏上两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吴愚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被同学踩在脚下受尽凌辱的小可怜,她深知麻老头儿今日敢胡作非为,是吴家兄弟不在院里居住,其他人均属老弱之辈,他才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眼下只见邻居们足不出户,只是躲在自家的窗前观战,知道自己处在劣势,见麻老头儿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西屋,如不给他一个下马威,今后就没有好日子过。急中生智,转身出了门,一路小跑进了金家小院儿。那吴愚自父母离婚后还是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此刻,哪有时间胡思乱想。见了女乃女乃,不由得满月复委屈,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泣不成声道:“女乃女乃,那麻老头儿对我妈耍流氓,让我骂了他,他不怕我,更加嚣张,像疯狗一样,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聊二婶儿正在补一件旧衣裳,听到玉妹的哭诉,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玉妹决不会到这里求援的。先问道:“那麻老头儿吃了豹子胆,吴家大斌、三斌,都是有武功的壮小伙子谁敢欺负他们的姑姑,他不要命了?”
玉妹道:“如果那两位表哥在,自然不怕他的。就是因为他们兄妹搬走了,麻老头儿才如此兽性大发的。”
聊二婶儿放下补了一半的衣裳,起身说道:“世上没了公理,让这个跳梁小丑儿,猖狂不成?何况,那街道主任还在院里住呢,难道她也不敢管吗?”。
玉妹答道:“女乃女乃,您不知道刘主任的老伴儿也是红卫兵斗争对象,他们也是自身难保,谁愿意多嘴,得罪这个臭流氓呢。”
聊二婶儿说道:“即是没人敢惹这个地痞,我倒要会会他,玉雪,把门锁上,小轩子,领着你的几个妹妹一块儿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东西。”
这里聊二婶儿领着几个孙子孙女浩浩荡荡进了大杂院儿,麻老头儿还在屋里屋外,出出进进,高一声低一句的满嘴污言秽语。吴文英躲在南屋心里打着哆嗦,抽泣不止。聊二婶儿进了院子,大声说道:
“玉妹呀,你看女乃女乃带着你这一大群弟弟、妹妹大热天的来看你们母女俩,屋里闷,你还不找个板凳让女乃女乃在院子的阴凉地方歇会儿。”
住在北屋的郑老太太见聊二婶儿来了,忙说道:“小玉妹,快从我屋里拿一个高腿儿板凳给你女乃女乃坐。”
聊二婶儿也向郑老太太打招呼,说道:“郑大姐,我呀虽是忙得手脚朝天,可一刻也没忘了惦念着玉妹母女俩。好在就隔着两三条胡同,她们母女俩有个风吹草动的,我抬脚十分钟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