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句话,贤妃抬头深深地看着我,盯得我心虚起来。
糟了,刚刚那句是不是冲了?太急功近利以至于显得很不自然,可我现在正着急,哪有心思百转千回地套她。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咚咚咚地直打鼓,好在贤妃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垂下眼轻声道:“你现在身子弱,平时也得好生养着,何况是那么大的刺激呢。母妃怕这法子太凌厉,你挺不住呀。”她担心地覆上我的手,继续说道,“晴晴,母妃希望你好好的,你那么懂事,才丁点儿大就会自己安静地呆着,不哭不闹,这病也因此渐渐压了下来,哪知现在又……难道老天真那么绝情,不肯放过我们晴晴吗?”。她心疼地抱着我的头。
虽然挺感动,但嗓子的事儿到底是同不同意?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于是挣扎着退出她的怀抱,继续拿起笔写字。
——我不怕痛,但却不想看到母妃和哥哥难过的样子。如果我真的还有可能开口说话,大家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为我担心了?母妃,让我试试吧,或许真的能成功。
贤妃定定地看了我很长时间,似乎是在审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拿我没办法地说道:“晴晴,你也长大了,母妃不能拦你。这也确实是一次机会,母妃也不希望你将来后悔,但务必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切莫再出什么意外了。若真是受不住了就说出来,可别勉强自己。”
答应了!?我一阵狂喜,激动地不能自已,差点就要放声大笑出来,虽然不可能有声音,啊哈哈。我觉得自己乐傻了。
我抑制住面部肌肉的抽动,努力自然地做出了一个微笑,心里盼望着贤妃早点走,我好狠狠发泄一下心中的喜悦。但贤妃似乎话未说完,依旧坐在我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果然,她又开口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养病,恐怕是忘了见夫子这回事儿了。我原本是绝不愿你跟着去学堂的,那里毕竟不比永宁殿,母妃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她忧愁地蹙着眉,继续说道,“可你父皇说了,他的子女没有一个是废人,不能不学无.术地过日子。这话不好听,但你父皇却是为了你好。”
学堂?这又是什么事儿?咱还要治嗓子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读什么二十四史。况且我这都十二了,该比那些个七岁开始读书的皇子公主落下了多少啊?要晴公主念书的话,早些年就该决定了,现在突然让我跟上不是作弄人么。
——父皇想让我去学堂?
贤妃点头,埋怨地说道:“也不知道你父皇是怎么了,原本也该是想着让你平安地在永宁殿长大,别的也不图什么了,哪想到现在他却换了心思。”
——母妃,我却是有些不想和皇兄皇姊们一块儿。
贤妃心疼地模模我的头,叹出一口气说道:“母妃明白的,晴晴一直都待在殿里,现在要你孤零零地面对那么多的皇兄皇姊,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我低头默然。
毕业了那么多年还让我重头去念书这点对我打击倒不大,毕竟当年也是苦熬过来的,免疫力那自然不用说,我苦恼的是要面对那么一大拨不好对付的小鬼。光一个赵初宁就够我受的了,一下子十个八个得一起来我怎么吃得消?
——母妃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况且还有绿萝在呢。只要谨慎一些,一定不会有事的。
管他呢,我还对付不了一群货真价实的低龄儿?
贤妃看了,握着我的手安慰地笑了,估计是觉着我确实是懂事。没办法,从小中式教育下顽强长大的狗尾巴草永远都有自虐的**。
又聊了一会儿,当我表现出疲倦的时候,贤妃这才起身回宫。
我看着那些被我写满字的纸,总觉得有一种邪恶的兴奋感慢慢从心底冒了出来。
要我入学堂?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说是让我见夫子,其实也是不急的事,至少也要到一个月以后,况且我还在养病中,你能把我拉去?
但有件事等不得呀!我的嗓子!我的声音!我的人生!
让我练字作诗都成,只要那个张太医快来救我,让我念佛经都认了!这么日思夜想的,将要改变我命运的张太医终于姗姗来迟,我见到那满脸皱纹小气吧啦的老头时,眼泪花儿都快迸出来了。
大概是我面目狰狞双目充血的样子太过可怖,加上我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倒了一盏茶杯,清脆的破碎声回荡在殿中,张太医被我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老臣该死!请晴公主恕罪!”额头抵在地上不敢乱动。
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连忙上去扶他起来,想不到我这公主都拉下脸去扶他了,这干柴似的小老头儿竟然还不起来,扯得我满头大汗的他还死死趴在地上。
我皱着眉头看了他半天,最后怒了,干脆一坐在凳子上跟他耗着。
怎么,你想用这姿势给我把脉?
时间慢慢流逝,我看着这老头儿依旧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额头上的汗珠都快肉眼可辨了,纳闷地想:不能啊,我就算是皇帝老子,他这反应也太过了吧?看着精明暴躁的一小老头儿,胆子怎么就针缝那么点儿大?
看着他是不会起来了,我深呼吸了几次,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人生大事放在第一位,于是也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地上。老头儿发现我的举动,吓得把身子伏得更低,就差没亲吻大地了。
我无奈,回身拿过纸笔写上‘张太医,你这样怎么给我看病?’,硬是把纸从他和地面细小的缝隙中塞到了他眼前。他稍稍离远了些,看清了纸上的字,又抬头看看我,有些疑惑。
都表达地那么清楚了,还有啥不明白的?我有些不耐地继续写道‘我的情况太医是最清楚的,这便开始吧’。
老头儿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确认我没有生气后,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等我起身后也跟着起来了,只不过还是恭谨地候在一旁。
我也懒得管他,直接写道。
——张太医看我这嗓子还有救么?
“这……法子是有的,当初晴公主也是试过的,只不过这法子不够温和,老臣也不敢轻易让公主尝试。”老头儿声音小,说起话来也犹犹豫豫的,听着难受。
想提醒他别废话了,又觉得不太符合晴公主性格,于是忍了下来。
——什么样的法子,劳烦张太医讲明白些。
“……老臣真心劝公主不要冒险,公主五岁那年也是老臣给看的嗓子,如今已是不敢再试!”这家伙估计怕引罪上身,固执地不松口。
——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母妃也是随我的,张太医不必有过多的顾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我的命,不会牵扯到您的。
老头儿看了,惶恐地又要下跪,被我制止后惊慌地答道:“老臣不敢!公主福星高照,切莫再讲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我咬着牙根,青筋跳动,这辈子最烦那些拖泥带水的家伙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让你回答个问题还能绕到福星高照上去。忍了又忍,还是继续循循善诱。
——这哑疾不知缠了我多少年,眼下若真是有办法补救,初晴希望张太医不要隐瞒。
见我用了谦称,老家伙更惊慌了,说话都哆嗦了起来:“这、这……老臣也是希望公主好的,但实在是……”
我抓过笔,飞快地在纸上动起来,完后把纸用力地摔在那老头儿面前。只见纸上是几个咬牙切齿的大字——
你丫到底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