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滔滔大河挡住了前进的道路,众人下马,站在河边,注视着这沧水第一支流秦河。心急如焚。
“少主,那些船家都已经回家了,眼下该怎么办?”
“稍等一下。”汤枫制止曲廉的询问,四下扫过,喊道:“钟伯,你还在吗?”。
河弯道处,一个佝偻的老人驾着小船驶来:“来啦,来啦,小老儿等公子一个晚上了,公子终于来了。”
“老人家果然是守信之人,劳烦您老了。”汤枫微笑着向老人行礼。
“哪里,哪里,你过河的时候给了我那么一大锭金元宝,只是要求我在此等候一夜,这区区小事我都做不好,岂不是愧对了你的信任,快上船吧。”老人驾着船慢慢靠近,到了岸边看着岸上的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我这船小,载不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有那么多马匹,这…”
“老人家不用担忧,你只需载我们三人过河即可,眼下时间紧迫,还请您拿出看家本领,快速渡我们过河。”汤枫说着,又回头看了眼已经渐渐逼近的成国轻骑。
“那是,那是,你们快上船吧。”老人似乎也察觉出情况的紧急,连连点头。
汤枫带着齐笙跳上小船,曲廉紧跟其后,片刻小船驶进河中。
后面的轻骑也随后赶到,与岸上留下的人战在一起,小船在数百米宽的河中摇摇晃晃的前进,岸上的成军见他们就要远去,纷纷张弓拉箭射向小船,老人家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慌了手脚,船在水中打着转,半晌没有前进半步,曲廉不禁恼了:“你怎么回事,会不会驾船?”
“我…我…”老人苦着脸看向他,有苦说不出。
“老人家不必惊慌,只需安心驾船,这箭伤不了你。”汤枫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别具一股威严,老人只觉心中一击,再看向汤枫坚定信任的眼睛,内心升起一股豪气,再也不怕这满天箭雨,专心的架起小船。
突然,船身激荡,曲廉身中一箭,跌至船上,老人大惊,连忙放下船桨前来扶持。
“驾好船,不用管我。”曲廉推开他,强制站起,却再也无法护好身后的船家。
“你去保护船家,不要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的。”齐笙见曲廉渐渐难支,有好几支箭都险险擦过老人的耳畔,急忙催促身边的汤枫。
汤枫脸色也越见冷峻,眼中看到越来越近的大片火光,如果再不尽快离开,等后面大军赶至,就再难逃月兑。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汤枫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交到她手中,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放心。”齐笙盯着手中的那柄龙牙匕首,缓缓点头。
汤枫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独自一人挡住了大半飞来的利箭,回头对曲廉大喊:“驾船。”
“是。”曲廉答应一声,回身和船家一起驾船,齐笙在旁边不时帮忙击落残余的利箭,饶是如此,依旧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射向专心驾船的老人,汤枫眼中锋芒一闪,一个侧身,以身体挡住了射向老人的箭,老人大惊,呆呆的看着汤枫,不可置信:“你,你怎么…”
汤枫依旧是清冷无波:“我说过,这箭伤不了你,请老人家专心驾船。”
船家看着汤枫眼中暗含敬服:“公子一言九鼎,小老儿佩服。”说罢奋力摇起船桨,力道与速度竟比一个壮年的小伙子还要足。
船只以刚刚两倍的速度驶向对岸。
船终于行到了射程之外,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汤枫回到齐笙身边坐好,不料扯动箭伤,一阵剧痛之下,汤枫以手扶住船侧低喘。
“你没事吧?”
“没事。”片刻,汤枫缓过劲来,直起身来,对齐笙微微一笑。
“扑通”在汤枫起身起身的瞬间,一卷东西自他怀中跌出,汤枫连忙模向怀中,随即脸色大变:“停下!”
“少主怎么了?”
“东西掉河里了。”汤枫脸色沉沉。
曲廉一愣,猛然想起了什么,惊慌的瞪大了眼睛:“这可如何是好,那东西…那东西可是费尽心血才…”
“老人家可否下水帮忙寻找一下,那东西对我着实重要。”
“公子吩咐,小老儿自当万死不辞,可如今小老儿确实没力气了。”老人伏在船帮,气喘吁吁,刚刚的那奋力一摇,确实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汤枫正在为难,却又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待一转头就发现了旁边坐着的齐笙不见了踪影,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立刻纵身跳入河中,曲廉扑上去拉着他大喊:“少主,别去,你不会游泳。”
“放手。”汤枫回过头,色厉内荏的说道。
“少主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冒这个险。”曲廉依旧紧紧的抱着汤枫。
“你是找死。”汤枫脸色一凝,举剑砍向曲廉的左臂。
“快…快住手。”一旁的船家赶紧伸手去阻止。
“哗啦。”一阵清脆的水声,一头浓密如海藻般的墨发紧紧地贴在齐笙的脸侧,流淌的水珠不断的刷过脸颊,齐笙一抹脸上的水珠,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小船,天边的明月照映在光滑细腻的面容上,竟恍如镀了层银光,如精灵般圣洁,汤枫呆呆的看着她,一时竟没了言语。
“那东西是什么样子?快告诉我。”齐笙大声的问道。
汤枫看着她,缓缓的伸出手:“快上来。”
齐笙摇摇头:“那东西还没找到,快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
汤枫只是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可名状的神色,因船身倾斜,曲廉不得不退回另一侧,他远远的比划着:“姑娘,是一卷这么长的东西,外面包着一个防水防火的袋子。”
一转眼,齐笙再次没入水中,水面静默的让人发慌,汤枫只觉得心中钝痛,痛的他无法呼吸,为什么每次都要她为自己身处险境,狼狈不堪,为什么每次都只能这么无力的看着她为自己涉险,他静静的伫立在船边,面上没有半点波澜,浑身却笼罩在巨大的苍凉之中。
又是一阵水声响起,还没待曲廉的询问,齐笙就再次沉入水中,再次的浮出又沉下,浮出又沉下,来来回回,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天地间就只剩下这滔滔水面,汤枫的心也如这大河一样平静而汹涌。
直到一声清亮的笑声从水面传来:“快看,是不是这个?”齐笙一手攀扶着船帮,一手高举着一个细长的圆柱形物体,外面包着一层褐色的袋子,脸上满是明朗爽快的笑意。
汤枫一把抓过齐笙手中的那个东西,紧紧的握在手里,手上的力道几乎将它揉碎,他低头紧紧的盯着那个东西,脸上满是阴鸷,齐笙面上的笑容渐渐漠下,心中微微苦涩:看来那东西确实很重要啊。
“少主,快把姑娘拉上来吧。”曲廉小心的提醒着汤枫。
汤枫这才转头看向齐笙,他轻轻的蹲下,双手执住齐笙的肩膀,只一用力就将她提上船,船身一阵摇晃,汤枫紧紧的拥住站立不稳的齐笙,面上一如既往的宁静幽深,却透露出超越所有的执着与决绝。
齐笙全身湿透,被汤枫这么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不禁有些面红耳赤,想要推开他,却听到他低沉压抑的声音:“够了,够了,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
“我也没做什么。”齐笙低低的应道
汤枫仿佛没听到般,继续低语:“…这不是你该做的。”
齐笙心中顿时一紧,这不是我该做的吗?他不想我为他做什么吗,强自笑着说:“这不,正好会游泳嘛。”
一时再没有声音回应,齐笙被拥在怀里,一时看不到汤枫的任何表情,只感觉拥着她的手臂是如此的坚定,只是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也同样的坚定,还是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岸边,老人驾船离开,这一夜的惊险也告一段落,只是齐笙却有些放心不下宋思明,自己就这样走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已安全离开沧源?还有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曝光,他们是不是已将齐笙和雷锋两个人联系起来,还有汤枫,他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身份呢?如果按和亲的身份,自己是不是汤枫的准女乃女乃?想到这,突然又觉得好笑,千千的心绪顿时化为一阵笑意,汤枫回头就看到齐笙在那笑的不怀好意。
“你笑的那么猥琐干什么?”汤枫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齐笙吓了一跳,立刻又想到自己是他准女乃女乃一事,顿时恶里恶气的说:“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汤枫斜斜的撇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我宫里养的一条猎狗年龄都比你大,还敢自称是长辈?”恶毒的话紧接着飘来。
狗?拿我和狗比!齐笙气的鼻孔冒烟“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份都是经过国际认证的,你不服气也不行。”齐笙得意洋洋的跟在后面说道。
汤枫猛然止步,回过头来,眼中不知是嘲讽还是凶狠:“既然这么想做成国国母何必跟着我,跟着我就只能做乱臣贼子。”
“你…”看着汤枫转身大踏步的离开,齐笙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切,感情谁很想做你的女乃女乃似的,有你这么个孙子那还真够损阴德的,齐笙在后面恶毒的想着。
“喂,这个还你。”齐笙在后面递上手中的匕首。
“不想要就扔掉。”汤枫在前面头都没回的说道。
“哦,那我扔了。”说完扬起手就向远处抛去。
“你敢!”汤枫再次回头,恶狠狠的看着齐笙。
“想送东西给我,直说好了,还搞得这么别扭。”齐笙似笑非笑的看着汤枫,缓缓的将匕首收进怀里。
汤枫原本恶狠狠的脸顿时僵住,被齐笙那不明寓意的眼睛看着,一时又有些羞涩,又有些恼怒,汇聚在一起,说不出的好笑。
眼见齐笙脸上的笑意越发的难解和猥琐,汤枫终于忍受不住:“你笑够了没有?”故作冷淡的声音却挡不住悄悄爬上面颊的晕红。
齐笙终于收敛笑意,上前拉着他一起离开,汤枫侧过头偷偷看她,只见她眼中不再是刚刚满是促狭的笑意,而是盛满了欢快与满足,伴随着嘴角牵起的安宁的弧度,那一刻竟让他感觉到了幸福。
伴随着黎明的曙光,那座与沧源城同样古老的长松城也近在眼前,在日月交替的时刻,显得那么的安详厚重,却又让人感觉得到它沉淀岁月里的激荡。
“这就是长松城。”远远的站在高高的城下,齐笙似陈诉又似感叹。
“这座城当真是得来不易啊!”汤枫随后接了一句。
“还没得到呢就这么说,你也太自大了吧。”
“谁说没得到?”汤枫低低的说道,语气说不出的诡异。
“我在军营里可没听过长松城已经被你们攻下的消息?”齐笙转头看着面目晦暗的汤枫。
汤枫看着她,也不解释,轻轻执起齐笙的右手,笑容飘渺:“随我进城。”
与此同时,当阳光穿过早霞,照耀在另一座庄严华丽的城池时,两个风尘仆仆的人也终于站在了这座城门之下,一人沉着淡静的脸上掀起微微的波澜,而另一人泪水早已模糊双眼。
“少爷,我们终于回来了。”李奋模去眼中的泪水,面上满是激动。
景长澜仰视着城楼上“瞿京”两个苍劲而又庄重的大字,紧握锅铲子的手微微颤抖,面上一片安静祥和,只是眼中却一片晶莹,带着笑意的晶莹。
“我们回家去吧。”景长澜轻轻说道,一步步踏进这座当初带给他无限欢乐和痛苦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