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站住!”一队斥候军拦住了骑马而来的两个人,两人也不反抗,乖乖的勒住了马,却没有下来,只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队斥候,斥候中领队的队长上前喝道:“还不下马?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淡淡说道:“我乃皇长孙座下幕僚曲廉,有事请见沧源守将左将军,快快带路——”
队长一惊,仔细看了令牌后连忙道:“先生请随我来。”行到一半,又看见一队斥候军从远处而来,两队人马打了招呼,刚来的那一对斥候军里一人抬头看向了马上的人吃惊的道:“曲廉?你不是在长松…”曲廉低头看去,也是诧异,他下马来到齐笙跟前,凝眉道:“你怎么在此?”又看了看齐笙的装束,眉头皱的更紧:“左怀竟叫你做斥候军?他怎么…”
齐笙连连摇手:“我不是斥候,这次出来是因为听说有一批粮草要到沧源了,山路崎岖,陈大人要我带着一队人来接应。”
曲廉点点头说道:“粮草随后就到,有大军随护,不会出什么事。”然后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去巡视,让她带我进城就行了。把你的坐骑交给她。”
曲廉和齐笙骑马返回沧源城,路上,齐笙忍不住的问:“长松城怎么样了?你怎么现在来沧源?”
“边衡反了,长松城已被晋王拿下,沧源战事将近,我奉命前来。”
“奉命?”
“少主之前的命令,若长松不保,速回沧源协助左怀。”
“长松还是被岳国占了,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当舍则舍,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沧源,绝不能让少主月复背受敌。”
“岳国要打来了吗?”。
“不是要打来了,是已经打来了,晋王吃了这么大的亏,以他的个性,恐怕会不择手段的报复,估计现在大军已经开往沧源了,兵力悬殊太大,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城死守,只要守到少主与江城大军联合,就有余力出兵来助沧源守城了,所以这段日子是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保住沧源。”
“放心吧,沧源不同长松,至少现在我们军心稳固,民心所向,一定会守住的。”
曲廉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但愿吧!”
知道有粮草要来,可看到一车车拉进城的粮草,齐笙还是惊了半天没合上嘴,怎么这么多?他是抢了一个城池的口粮吗?指挥着众人将粮草清点入库,齐笙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城守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到府内传出晋王带大兵攻城,攻势迅猛强劲,大有不破沧源势不罢休的样子,来到军营就听说沧源守将已经聚在一起开了一个时辰的会,至今还没有出来,只是不时有军令一条一条的传出来,倒还算是井然有序,齐笙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军事天才,也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如今这里也用不到她,只是吩咐了库房里的人将军械粮草看护好,就回到了城守府。
毕竟是打仗,城守府内也安静了很多,一个个做事也都小心翼翼的样子,齐笙回到城守府几日,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做,突然想起自从成峰来到城守府后就没有见过他,就叫人将成峰找来,下人去了半天回来后说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他,据其他人说,成峰很少在城守府里呆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外面,他们也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见过他。
这个成峰,现在是多事之秋,他竟然还每天向外跑,难道还是不放心宋思明,可是也不想想,都这么久了,既然没有宋思明被俘的消息传来,那一定是被救走了,不然怎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晚上,成峰终于回来,听到齐笙之前找他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来到了齐笙住的地方,问齐笙找他有什么事。
其实齐笙找他还真没什么事,只是他来这么久了,自己一眼也没见过他,也没问他是否习惯,想起她在岳军时他们主仆二人对她的照顾,尤其是宋思明的,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就找人叫他来,只是现在等他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要睡下了,也就没怎么和他说话,只是叫他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一定要告诉自己,成峰点头道谢,很是有礼,他的特地到来倒是叫齐笙有些不好意思。
又过了几日,城中内外普降暴雨,到处都是积水,而因为这次的暴雨,岳军对沧源的进攻也放缓了很多,城中倒是有了一些喘息的时候,只是在这喘息的瞬间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阴郁,好像有不可预知的事情要降临了一样,整个城市处在一个焦躁的氛围中。
浑黄的的沧水旁边,晋王站在巨浪翻滚的大河边上,雨水渐渐将他的墨发打湿,身后的徐静天看着全身湿透的晋王苦劝道:“王爷,我们回去吧,这雨太大了。”
暴雨击打着面颊,让他们的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晋王眯着眼凝视了河面很久才说道:“你还记得当初的岳戟领袖吗?”。
“记得,是陛下。”
“不,再此之前的那位。”
“王爷是说孔倾云吗?”。
“孔倾云的成名之战你还记得吗?”。
“记得,沧顶之战。”
“可你知道,若非他执意翻越沧山,突袭沧源,如今的沧源早已是岳国的囊中之物,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吗?”。
徐静天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晋王的下文。
“那时他们并没有把握能够翻过沧山,很多人都不同意他这样做,所以同时又想了另一个计策,当时也是这样的季节,雨水很多,沧水的支流主流都积满了水,有的还过了河岸线,所以他们想到了引沧水倒灌沧源,沧水决堤,大雨侵袭,到时沧源变成汪洋,必将不攻自破。”晋王说完轻轻笑了起来:“你说,这注意多好。”
徐静天睁大眼睛望着晋王:“可百年沧源岂不毁于一旦?”
“是呀,孔倾云就是舍不得让沧源毁于一旦,所以才自告奋勇翻越沧山,十天,他说如果十天后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水淹沧源。只是谁想到他真的翻过了沧源,那时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连沧水的口子都开好了,就等着十日后将水倒灌进城,却没想到在第九日时传来了孔倾云突降沧源后方的消息,哈,这个消息多么令人振奋啊。只是当初孔倾云翻越沧山带领的是五千士兵,可谁知道最后回来的人却不满一千。”
“孔倾云真是…”
“真是妇人之仁!”晋王冷冷的接道:“若当初水淹了沧源,将岳国军队百姓迁进城中,如今沧源又怎会被魏玄戈乘虚而入?”
“晋王的意思是…”徐静天屏住呼吸的问道。
“我要开沧水之堤,水灌沧源!”晋王冷凝的说道。
这几日的雨水下的真大呀,瓢泊的大雨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裳,连带着内心也浇灌的透彻。
那一日是齐笙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灾难,恢弘的洪水猛兽般冲向了城内,齐笙站在屋檐下眼看着洪水一点点的漫延进来,先是淹过了房屋的阶梯,漫延进了房里,后是淹没了桌椅、柜子,城守府内以乱作一团,家丁奴婢都抱着各自的细软逃出府去,城内一片惊惧,到处都是妇人孩子的啼哭以及百姓的嘶吼,派遣保护齐笙的两个人拉着齐笙一路向西城门外逃去,一路都是惊乱失措、理智全无的百姓,他们一直过着惊慌离乱的日子,如今突发大水,瞬间将他们心中的恐惧激发出来,在这种极度恐惧又没有前途的情况下,他们完全丧失了理性,街上有人迎着洪水发足狂奔,却被一波巨流淹没,临死却依旧哈哈大笑,也有人在自己的银两细软掉了的情况下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却被旁边看着的百姓拦住痛打,然百姓却为了发泄内心的绝望与恐惧,行为过激,竟将人活活打死;还有很多人趁机争夺掉落的东西,最后很多人抢在一团,伤者数十,却被突来的一波洪水击倒。
齐笙一路慌张的看着这一些,已经不能言语,一个守卫在前面开路,另一个守卫紧紧的拽着她:“我们要尽快赶到西门,曲先生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那左将军呢?”
“左将军带兵前往北门去堵住城门,不少百姓在那里哗变,要求将军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可是岳军正在城外虎视眈眈,左将军不同意开城门,现在正在安抚百姓,只是大水将所有的粮仓盐仓都给冲了,就算现在不开城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全城的百姓也会陷入饥荒之中,到时候后果更是不堪想象,所以左将军要我们带你先和曲先生离开,前去向殿下求救。”
“那左将军他自己呢?”
“将军说要与此城共存亡。”
齐笙听后一震,现在城里已经成了这样,百姓刚刚对他们建立起来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过不了多久,等岳军围城,全民饥饿难忍之时,只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人,撞在了前面开路的人身上,守卫举剑护在胸前,警惕的看着来人,那人也是一惊,抬头看到是他们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你在这。”来人正是成峰,齐笙被他们拉走时还一直担心他到那里去了,现在见他安然无恙心中也是欣喜,面上也流露出释然的神情:“你到哪里去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跟我们走。”成峰点点头,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再穿过一个巷口就要到西城门了,所有人都气喘吁吁,齐笙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跟在后面的成峰不见了,连忙退回去喊道:“成峰,成峰,你在哪?”却见成峰站在巷口另一端,对着她微微笑道:“我在这。”
齐笙埋怨道:“你站在那干什么?快点跟上。”说着走上前去拉成峰,成峰伸出手,却在齐笙拉上他时一转,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出现在手上,等齐笙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成峰控制在手上,齐笙惊叫一声,跟在她身后的人乍惊之下慌忙去抢,刚迈出一步,却感到身后一阵冷风,紧接着,两道血溅划破长空,守卫两人瞪大眼睛,栽倒在地。身后站着几个面目冰冷的人,虽然穿着和普通民众一样的衣服,依然不能掩盖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属于晋王连云骑的冷峭气质。他们抬头,对面前的成峰微微一笑,齐笙只感到周围冷风呼啸,一片幽冷,看着一脸冷漠的成峰,只感到刻骨的凉意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