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行 第二十九章 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

作者 :

当暂代书童已经三天了。

凉月很忙,忙着收拾文澜楼的空置的小厨房,冷锅冷灶不知道多久没用过。

凉月很忙,忙着打包大厨房库存的各色食材,油盐酱醋茶所有她想得到的。

钱万两跟在她身边,每趟都替她叼来几根柴火,居然也积起了不小的一堆。

打扫干净,文澜楼的小厨房添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

挑战才刚刚开始,凉月瞅着面前的一大堆食材,犯了愁。

原来要对一个人好,也是很难的一件事。

譬如,替他做一顿饭。

几年前,她在清音山时某次心血来潮的下厨,差点把大师傅的厨房给焚成灰烬,充分证明人无完人。

清音大厨的口号就是凉月与小八不得入内,顺便说下,小八是大师姐养的一只狗。

凉月勇气百倍的点了火石,抱起一堆柴火扔进炉灶,黑烟滚滚,霎时呛得她咳嗽不止。

钱万两守在一旁摇摇尾巴,胆战心惊,瞧着这个架势,连生个火都这么的销魂,可见这人的厨艺嗖嗖,它很替景容担忧

凉月端着小碗进来。

“你怎么起来看书了?身上还疼么?”凉月扶住景容的胳膊。

“这是?”孟景容看着青瓷碗里黑呼呼的一堆糊状物,拿勺子搅了搅,愕然道,“粥?”

“是,”凉月羞涩的道,“我煮了三锅呢,这是看着最顺眼的一锅。”

钱万两“嘿嘿”叫了两声,准备看它玉树临风的主人怎么吃下这堆如同某狐排泄那什么的不明物体

半晌静默之后,凉月看着他的表情,犹豫道,“要不,我再去试一次?”

孟景容叹息了一声,长睫轻扬,冲她挑眉浅笑:“有些事情,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缓缓伸指拭去凉月颊边沾染的一抹烟灰,低语道:“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

炉火暖意融融,凉月看着某人轻车熟路的动作,锅中热气腾腾的香米粥冒出汩汩的气泡。

纤尘不染,一身清爽,再比照自个儿的灰头土脸,不禁叹息了一声。

“无地自容了?”景容笑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反正秦公子就是个米虫。”

“米虫?”凉月冲他瞪眼,“你这话很侮辱人哎。”

“难道不是么?”某人笑得魅惑难抵挡,“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现在还要我替你煮饭,说你米虫都抬举了。”

“其实,我有赚银子哎。”凉月申辩道,“而且还不少。”

“哦?你人还关在书院里,能做什么赚钱的差事?”景容好奇地道,“说来听听。”

“这,这……”凉月嗫嚅着,实在是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他她替百花楼画**的事儿吧。

孟景容却不依不挠,靠近了她,四目相对。

他俯子微微偏了头,贴近她耳边,轻轻地道:“是什么好事儿啊,说来听听,嗯——”。

他吐气轻柔,旖旎辗转,恰如三月里吹皱一池湖水的春风,柔柔拂过她耳畔。

凉月心中却“轰”的一声,好似炉膛里被点着的柴火,满脑子都浮现出了她笔下的那些缠绵场景。

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火光映照身边人玉润容颜,肤质皎洁,原本带着苍白病气的脸容镀上一层微红的光,长睫投下一方弯月般暗影。

凉月的视线划过他明丽的脸庞,弧线精致的下颌,鬼使神差,停留在他不知何时微微敞开的前襟,露出胸膛若隐若现的一角肌肤,胜云锦夺目。

她心跳加速,气息突然间开始紊乱。

孟景容睁大眼神色古怪的盯着她,带着些惊讶地道:“凉月,你,你怎么流血了?”

凉月手忙脚乱地撕了一角衣襟去堵自己的鼻子。

“错了,”某人笑得花枝招展,“不是这个,另一个。”

凉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孟景容,你故意的!”

“我怎么了,”他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看着她。

“没事……你……你在我耳朵边吹什么啊吹。”

鼻血流个不住,头也犯晕,她气急败坏的拿袖子去擦。

“没用的,我帮你吧。”

“怎么帮?”凉月仰着头斜眼看他,因为鼻子被堵着,说话都带着嗡嗡声。

一杯凉水伴着他的低笑声,劈头盖脑泼了过来:“比如,像这样。”

……凉月仰头躺着,拿被子蒙住了脸,不肯起来,自打回房换了衣裳,她的脑袋就没从棉被里钻出来过。

估模着床边某人应该已经走了,她凝神听了听,外头没有动静,方才小心翼翼的从被中探出半颗脑袋来。

很好!没人在!她瞧着床边小几上一盘搁在那儿的枣泥饼,伸出了爪子,眼看就要碰到了,推门声响起,孟景容抱着几本书走进来。

她迅速缩回爪子,景容懒懒的道:“醒了?这些书先看着。”

凉月接过,最上面搁的一本是《东楚国水经注》,她咦了一声,这书倒是见过。

“难道你看过了?”景容道。

“我没有,但是之前同住的宗,不,林宇正,他看过,我见他抱着这书看得很是着迷。”

“近段时间,你要把这些书通读。”

凉月困惑道:“这是为何?”

孟景容笑而不答,半晌才说:“难道你没听过,书到用时方恨少,自有益处。”

……月明星稀,苍穹宛若黑丝绒,南溪书院一片寂静,隐约只有几个窗口还燃着火,是挑灯夜读的学子。

月下,一袭黑衣的身影,在书院的屋顶上疾驰轻盈,下落时,不时掀开一道瓦逢窥探屋内情形。

黑衣人搜寻了小半个南溪,都不见目标的影踪,不觉有些失望。

跃至林边一座小楼,正待揭瓦,寒风阵阵,惊变起,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个影子。

影子挟风雷之势远快过他手中利剑,自他头顶掠过,在空中迅即转身,姿态如雁过长空,行云流水,须臾落在了他身前几丈远处。

待回神,黑衣人才发觉身体已然被定住了。

来人轻笑一声,拈花般伸出手来。

那是一只极美的手,修长的指骨有着丹青绘就般流畅动人的弧线,温润如玉的肤质闪着晶莹的光泽,月下宛如诱惑的邀请。

只用两根手指便很随意的夹住了他手中的剑。

宽袖白袍颀长玉立,浓丽如云的乌发华美的倾泻了一身。

绢纱蒙了脸,只看到外露的双眼勾魂摄魄,瞳仁黑到极致,幽潭般深,眸间光华流转,秀色逼人。

黑衣人呆怔的看着他,心神缭乱。

一瞬间竟忘却了来意,唯一的冲动便是想要去揭开眼前人那层云遮雾掩的笼罩。

想看看层层遮盖下的脸容是如何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孟景容面纱下的嘴角微牵,笑意雍容,他看着眼前傻兮兮的二愣子,无奈的摇头道:“虽说你扰了我的清梦,但是很明显,你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罢了,我今儿心情很好,不跟你计较了。”

他松开手指,隔空解了擎制,离去前,闲逸回眸道:“南溪很大,你慢慢找啊。”

……黑衣人腾空而起,疾若流星,瞬间跃过了五六丈远,飞身至屋顶另一端。

宗祁手不释卷,腾身掠起,紧随其身,单手出掌,飘忽如风,专攻对方薄弱处,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黑衣人有些急了,剑招越来越快,宗祁的掌风也相应的愈发凌厉。

两人的轻功均属上乘,在屋顶追逐,身法轻灵,时而凭空窜起。

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紧贴着宗祁身侧飞来,冷气森森,节节进迫,刹那刺到跟前。

黑衣人临危不乱,倒地一滚,利刃刺空,挑起几片瓦砾。

趁着这当隙,宗祁看清眼前突然跳出来的是个紫衣的少女,诧异自己几时多了帮手,对方来历不明,倒叫他一时有些费解。

燕奴娇今日里原是来找孟景容的。

不料路上耽搁,到南溪比她预想的晚了两个时辰,更想不到夜入书院,正巧碰上屋顶的这场较量。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站在了宗祁那边。

直觉告诉她半夜闯入南溪又一身黑衣行动诡异的定不是好人,反观宗祁一副敦厚书生模样,怕他敌不过那人,故出手相助。

黑衣人叫苦不迭,身为南越暗卫,他亦是奉命来刺杀宗祁的,几天前不明不白已经死了一批人。

主子已经在路上,眼看着就要到帝京,他原先的企图是哪怕杀不了宗祁,让他受点伤,自个儿也好交代。

却不料,对方又平白多了个人,实力还不弱,以一敌二,后悔来得太过轻率。

眼看着讨不得便宜,他已生了落跑之意,燕奴娇看出他的心思,一声娇喝,手中变了套路,此剑法出神入化是得自孟景容亲自指点,围追堵截,大有要将他生擒之意。

没想到的是不过打了两招,一旁的宗祁却出手制止了她,黑衣人在屋檐上几个飞身,便没了踪影。

燕奴娇提剑转身,冲对面的宗祁愤然跺了脚道:“你拦我干什么?”

宗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目光清澈,看人的时候很专注,却也透着股子置身事外的疏离。

他看着燕奴娇,没有笑,没有讶异,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被他冷漠的目光看着浑身不自在,忍了忍,还是爆发了:“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本姑娘怕你打不过,好心出手帮了你,你不高兴么?顶着张棺材盖一样的脸做什么?”

宗祁面无表情地道:“我请你帮了么?”

他转身前还加上了一句:“多管闲事。”

燕奴娇气得鼻子都歪了,飞身拦住他去路咬牙道:“不知好歹的混蛋,问候你家先人。”

宗祁眼中阴云掠过,无声的看着燕奴娇,突然躬身行了个大礼,笑道:“想不到大娘跟家祖是旧识,您一把年纪身手还这般利落,真是老当益壮,失敬失敬。”

语罢,重又绷紧了面孔,翩然而去。

留下燕奴娇当场怔在原地,这棺材脸竟然……也是会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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