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老头就出现在恋恋地面前,抬手举过头顶,原来老头正想敲门,却不知门自己开了。两人四目相对,尴尬至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头两眼一弯,笑了起来,脸上多了无数褶子,眼神中不坏好意,在刚刚起床的恋恋身上游走。
恋恋顺着老头的眼光往自己身上看去,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也是凌乱,脸色立变,颤声说:“干嘛?大早上的在这吓人。”
蒙蒙的光线下,老头惶急之下,来不及应对恋恋的大吼大叫,满脸通红,竟然不知编出什么理由。老头硬生生地蹦出一句,说:“你起这么早啊?”
恋恋实在憋不住,也没有问老头在门前踱来踱去是为什么。哐的一声将厕所门关紧。恋恋蹲在厕所里,寻思老头怎么会这么早起床,还出现在自己房门前,想着想着心中一凛。
不一会,恋恋站起来,缓缓将门打开,走出厕所。迎面扑来的是满厅的酒气,恋恋捂住鼻子。
此时老头就坐在厅中的餐桌旁,喝着酒,没有看恋恋,盯着桌面,喃喃说道:“你陪我喝点酒吧?”
恋恋大声问道:“你发什么神经?”恋恋想借声音的力量将这曾楼里的住客吵醒,即使有什么事情,老头自然会有顾虑。恋恋突然回想昨晚生意并不好,这层楼并没有住人,只住了自己,恋恋更是心神不宁,满身冷汗。
老头站起身来,扬起手,拦住恋恋的去路,手里不离酒瓶,说:“恋恋,伯伯跟你说下话怎么就这么难啊?”
恋恋见老头喝了很多酒,心中害怕得很,只想找机会冲出大门,去找母亲求救,但此刻恋恋不敢上前一步。
老头摇摇晃晃地,见恋恋的模样,心中更是得意,笑嘻嘻地说:“恋恋,你知不知道继父开苞的故事?”
恋恋一脸疑惑,问道:“什么开苞?”一出口,恋恋发现自己就不该问出这句话。恋恋回想着这句话,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故事,但是看着老头色迷迷的眼神,恋恋也猜到了几分,立即醒悟过来。“开苞”只是一种比喻。
老头色迷迷地笑着,顿了一顿,重复了一遍:“继父开苞。报纸上常有的故事啊。”老头突然收住笑容,打量着恋恋。
恋恋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顿时大怒,气急败坏地大声喝道:“你喝了酒,滚到妈妈那边去。快滚。”喊着用力冲向门外,刚将大门打开,老头上前将门拉回。
恋恋推着门,老头拉着门。恋恋低头,双手将老头拉门的手拿住,一口咬住老头的手臂,狠狠用力下去,只差一口气就将一块肉咬了下来。
老头刺耳地喊着:“疼!”
恋恋听着老头的喊声,越加用力,但老头身上的酒味,让恋恋作呕,这才放开手,急忙冲了出去。
老头还要上前阻拦,但恋恋已窜了出门。恋恋只觉一股腥气刺鼻,偏头一看,刚才一阵挣扎中,门锁在手臂上划过,鲜血直流。
恋恋不顾疼痛,一路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在山下一片荔枝林里停了下来,蹲去,双手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哭停了,恋恋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老头在大厅里的上下铺躺着,打着响鼾。
四喜将菜端了出来,看见恋恋手臂上的血痕,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留了这么多血?大早上跑到哪里去玩呢?”
恋恋伸出手指向睡得沉沉的老头,淡淡地说:“你应该问问他,这就是你给我找的爸爸。我不吃饭了,不饿。”说完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恋恋回到这个黑暗暗的想哭,却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再哭了,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恋恋被四喜和老头的吵架声吵醒。四喜怀疑老头又打了恋恋,老头争辩着。
恋恋听见四喜问着:“你没打她,那她手臂里是怎么回事?大早上喝这么多酒,肯定你有犯浑了,瞧你打得。你要是再喝酒,我就打断你这两条腿。”
老头说:“我真没打她,她今天早上神神经经向我问东问西,问些很奇怪的问题。”老头见四喜只是怪他打了恋恋,没有说及其他,心中又害怕恋恋迟早会告状,于是编出些谎话来。
恋恋在房间里,听着直跺脚,忍不住开门冲了出去,快步冲到在母亲和老头面前,喊道:“是我问你问题吗?明明是你问的,你还在我妈妈面前撒谎。”
四喜愕然,寻思什么问题能让恋恋这么激动,问道:“他问你什么呢?气成这样。”
恋恋吃了一惊,羞红了脸,但是她不说,迟早老头会编些更无耻的话来,于是将那句让自己耻辱的话说了出来:“他问我懂不懂继父开苞是什么意思。”
四喜看着恋恋眼里的泪水和手臂上的血痕,转脸看向老头,沉着脸,问:“你真的这么问恋恋了吗?”。
老头忽然灵机一动,说:“怎么可能?是她不知从哪里看了这样的故事,一大早就问我。肯定是从报纸上看到了什么故事,不懂才问的。”
四喜诧异地看向恋恋,心想恋恋到了青春期,估计是看到报纸上的报道,心中好奇,才问出这样的问题,脸上也是一阵尴尬,转向问恋恋:“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妈妈?你看什么报纸,大早上问这样的问题?”
四喜的一问,让恋恋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背过气去,头脑里只有两个字:无耻!恋恋的脸胀成了酱紫色,怒视老头,一只手指指着老头,不停地发抖,挤出几个字:“你要是再这样冤枉我,我就杀了你。”说完转身又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
四喜一开始不敢相信,以为真如老头所说,是女儿一时好奇,但是女儿最后一句话惊醒了四喜。
后来就是无穷的争吵声,慢慢地想起了棍棒的声音和老头求饶的声音。
四喜边打边喊着:“你到底说不说实话,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打死你。说!快点说!”
恋恋哭得稀里哗啦,双手握拳,开着门缝开着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老头扑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犯浑了,是我问的,是我问的。请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四喜满脸泪水地看着老头,狠狠地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将你杀了。”
老头抱着四喜的腿,颤颤地说着:“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你就相信我一回。我想有个家,再也不会犯浑了,再也不会了……真的……”老头既是对四喜说,也是对自己说。
恋恋在门缝外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泪流满面,鼻涕堵住了鼻子,只好张着嘴呼吸,却无法呼吸,用手捶着胸口,才有了一丝气息。恋恋的亲身父亲有哮喘病,也遗传给了恋恋,但是并不是很明显。
过了良久,才听得四喜深叹一口气,跟着轻轻啜泣,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到了后来,自言自语:“我的命真是苦啊,我苦就算了,还害了我的孩子。老天要如何折磨我,才能心安。”四喜的语音呜咽,自伤自哀,痛不自已。
门外门内,一对母女两个泪人。
这么多天的委屈,母亲终于相信了。之前,恋恋说老头总盯着自己看,四喜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个可恶无耻的老头终于忍受不了皮肉之苦,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这种充满欺骗、压抑、恐慌的黑黑的空间,恋恋想到了死亡,也是死亡的世界比这里要干净,要美,要温暖。
中午,南方,湿热烦躁的一片阳光从小的不能再小的窗子照了进来,刺眼,刺心。
恋恋默然地盯着地上刺眼的阳光,连眨眼睛的力量都没有。这一天,恋恋永远都不会忘记,让这么阳光的女孩的内心里有了一层阴影,有一个无助,对这个城市多了一分仇恨。